贾府族人便顺着杆下来,只道多劳斐府费心,又说还请早些送姑娘回府里去。
斐自山难得给个好脸色,笑呵呵应着。
早早送回府里去?这当然可以,林家的姑娘,当然要从林府里嫁出去。
眼下已经将到七月,婚事定在林言及冠礼之后。
届时取字成家立业,他这最小的徒儿也已彻底成人。
斐自山有些感慨,送走来人,起身从书架隐蔽处摸出一本旧书,书里端端正正夹着一封信。
信里写了两份字斐自山原本打算以师父的身份给徒弟取字,又想着收了林家的姑娘为徒,便也在她出阁时取个正经字。
再收一位资质出众的女徒没了指望,身边倒还有个小徒。
可这会,斐自山手中的两张泛黄的纸页顺着时间流淌到今天,未被书虫啃咬,却纤薄如蝴蝶的翅翼。
信的末尾署了一个名字,只是不知当年提笔时用了多少笔墨,才在这时候仍然墨字如新。
林海。
去芜存真,出言必慎。
留给两个孩子的祝愿,隔绝许多年时光,终究要落到命里去。
他可能真的上了年纪......斐自山暗自想着,一滴水浇灭胸腔中沉甸甸泛起的苦意。
老先生彻底不顾脸面一回,却真切把林姑娘留在斐府里。
然而他自己可心的徒儿却做了赶不走的猫崽子,三五不时就打着看望师父的名号回来一次。
斐自山没觉得‘回来’一词有什么不对,但很不满林言这般沉不住气。
只是小儿女家的事情,满府里只他这一位老先生看不过去。
可今日却是早过了林言往常会来的时辰。
皇上为这一场婚事存下嘲讽,真正大吃一惊的却是太上皇。
他本以为林言是有什么位极人臣的野心,这会看去却是只要共沐白雪的痴人。
他俩也彻底看清林言不能彻底有个确切的阵营,可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便是林言心里的‘真’。
为了不扰乱‘规矩’,一对父子难得在这一事上有了共识。
只是在外任的意思宣扬出去之前,太上皇还是将林言招进宫里。
这段时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太上皇也咳得狠。
他贴身的内侍在林言身后把门关上,一片昏暗中,林言拜了声万岁。
太上皇笑起来,紧接着便是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