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妈妈总是把手扬得很高,落下来捏她的耳垂,说她‘吃不上好东西,厨房什么好的没她一嘴,偏爱往外面使钱。
’
凝儿‘嗤嗤’笑着,猫着腰又躲回院子里。
她当然知道货郎的玻璃串是假的小姑娘步子轻,走过小径,花草叶子跟着摇头摆尾。
四下无人,凝儿悄悄从领子里拽出一截小绳,小绳的末端系着一颗真的玻璃。
阳光透着这颗粉色的珠子穿透过来,凝儿看得痴了,想不清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美丽的东西。
珠子是姑娘给的,凝儿看了很久,才恋恋不舍地收回去。
她长到十一岁,这回是第一次跟着爹妈离开苏州。
她家里都是林府的家生子林老爷故去,新的少爷没有官身,但家里人还是‘林府’、‘林府’地叫着。
他们说这是早晚的事。
但这是来京城以前的事,少爷身边的文墨是个很严苛的性子,不许他们‘不规矩’......凝儿想到这里,踢开一颗小石子,但转眼又高兴起来。
她来了很久都没见过姑娘和少爷,但真是相处下来却觉得他们都很和气。
尤其是姑娘,她现在戴的这颗珠子是姑娘的外祖家送的,拢共就那么一小盒儿,姑娘竟就眼睛都不眨地给了她。
凝儿隔着衣裳摸摸那颗玻璃珠,那圆滚滚的宝物正在滚动。
荣国府里的人可真不小心,这样美丽的东西也不仔细照顾。
东西丢了,倒叫她捡着,送到姑娘跟前,姑娘还很惊奇。
“这都叫你拾得了,想来也是你的缘分。
”那时候姑娘是笑着的,荣国府来的人却也是,只是那妇人的笑是拿泥巴拓上去的。
现在天热,很快化开,滑腻腻在脸上流淌着。
“原就是说给姑娘解闷儿串珠儿,赏人,丢着玩姑娘怎么处置都使得。
”
“那你也是替我玩过了。
”黛玉唇角拢着笑,眼睛却很冷清:“倒劳烦你辛苦一趟,只是为着这回乡试,我往佛前许了念头。
这会去玩,怕佛祖菩萨以为我不诚心,还得请你和凤嫂子说清雪雁,你使人跟着回去,苏州家里送的东西到了,正好一并过去分着。
”
“姑娘惦记,姑娘惦记。
”那妇人还笑着应,眼睛却落在凝儿的手心,那枚漂亮又贵重的玻璃珠子在草地上落灰的时候没人注意,这会离了眼睛却得人心。
眼前出现一个院儿,院儿的门开着,凝儿羞答答进去,正跟雪雁撞个正着。
她想甜滋滋喊一声‘雪雁姐姐’,没出声就自己捂住嘴,眼睛弯弯的,声音小小的:“姑娘正歇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