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那几年,他总是将屋子收拾得整洁干净,一尘不染,还会用铜水瓢装了木炭把他俩的衣裳和布巾都熨得平平整整。
本来她没觉得自己过得有什么不好,但眼下一看,似乎有些寒碜。
“布巾皱点有什么,干净就行,”她欲盖弥彰道,“屋子看着是乱点,可是找东西方便,全收起来倒不好找。
”
“是。
”梁夜嘴角微微翘起。
“你先把湿衣裳换下来,免得着凉。
”海潮道。
梁夜从小身子骨不好,小时候一着凉就发喘症,咳起来没完。
“我的旧衣裳,在你这里吧?”梁夜问。
海潮心头一突,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她好巧不巧,就在见到他前一天把他的东西一把火全烧了。
可这事也怪不得她,谁能想到他都飞黄腾达了,怎么还会莫名其妙回到这里来。
正想着怎么说,梁夜道:“不好找就罢了。
”
“是不好找,”海潮挠了挠脸颊,“等等,你穿我的吧,正好有身衣裳裁得大了……”
她埋头在箱笼里找,找了半天没找到,最后把箱笼倒扣在床上,这才从一堆皱巴巴的布里面挖出个布团,掖掖脑门上的汗:“找到了!”
梁夜接过那布团:“……多谢。
”
海潮将床上的东西往回塞,没想到那堆破布塞回去的时候简直膨胀成了两倍。
“我来吧。
”梁夜说着拿起一团布,便要展开叠整齐,谁知刚一抖开,手像被火烫了似的缩回来。
海潮定睛一看,浑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那块皱巴巴的破布,是她的心衣。
梁夜清了清嗓子:“我去生火烧水。
”
“去吧,快去!”海潮道。
梁夜一出去,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床上,用手捂住脸,半晌才缓过来,继续把那堆东西往回塞,最后手脚并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箱笼合上,塞回了床底。
把雨水擦干,又换了身衣裳,她走到庖屋,梁夜已经把缸里的水舀到大锅里,生起火来了。
海潮方才淋了雨,背上也有些寒,便搬了张瘸腿的小杌子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烤火。
经过方才那场事故,一时两人都无话。
海潮拿起烧火棍往炉膛里捅了捅,拨了拨,往回抽的时候才发现上面挂了片东西。
海潮看了一眼,却是一截烧剩的袖口。
要是别的袖口也就罢了,偏偏是梁夜在州学时穿的衣裳,白袖口上绲黑边,端的是黑白分明,清清楚楚。
海潮连忙把那东西捅回了炉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