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床上,男尸双腿还挂在床沿上,上半身匍匐在地上,左臂往前伸着,像是要往门边爬。
两人显然死了有段时间,身下大片血迹早已凝固,尸身已肿胀变形,口鼻中渗出尸水,黑压压的苍蝇乌云般盘旋其上。
相形之下,李管事那堆干干净净的白骨,已算得体面。
就在海潮几欲呕吐时,一方洁白素帕递到她面前。
“蒙住口鼻,”梁夜道,“会好受些。
”
海潮犹豫了一下,到底是鼻子要紧,能屈能伸地接过来,蒙住半张脸,在脑后打了个结。
梁夜身上那股清苦洁净的气息充盈肺腑,缓解了腹中的难受。
“谢了。
”她不情不愿地嘟囔了一声,朝眠床走去。
屋子本来只有麻雀大,又挤了两具尸首,血和尸水浸满了席簟,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海潮走到床前,惨白发胀的尸身躺在床上,成了一滩死肉,被剥除了人之为人的一切东西。
她并不认识吴媚卿,以旁人只言片语拼凑出的也绝不是什么好印象,但此时看见她裸.裎横死,心下恻然,不假思索地脱下身上朱锦半臂,轻轻遮盖在她身上。
梁夜看了看她,只道:“要是难受就出去等我。
”
海潮摇摇头:“不碍事。
”
大约是有“官差”壮了胆子,鸨母用香帕捂着鼻子,踮着脚蹭蹭挨挨地进了门,小心翼翼地避开席上血迹:“如何了?”
话音未落,她已望见床上两眼瞪天的女尸,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两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海潮忙唤露落将她搀扶出去。
梁夜另取了一方帕子垫手,俯身仔细查看两具尸首。
吴媚卿曾经是建业名伎,当初自然五官秀丽,但眼下早已面目全非。
即便没有尸肿和青黑斑纹,也是身形臃肿,华发早生,左脸靠近下颌处一道旧疤,破了相,在欢场上的际遇可想而知。
那男尸却要年轻许多,看着不上二十五岁,勉强算俊,但眉眼局促,便坏了面相。
“两人都是利刃割喉而死,看尸身的样子至少死了有十五六个时辰,”梁夜小心翼翼将男尸头部按原样摆好,“行凶之人下手干脆利落,若非屡犯,便是冷血之辈。
”
海潮算了算:“那就是前天夜里的事了。
”
梁夜点点头,撂下手中帕子,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眠云阁建在水边,楼下河中停着许多游船和货船,帆影重重,桅杆如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