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屋子里黑洞洞的,家什的黑影好像都变成了张牙舞爪的鬼怪,一有什么响动,她便瑟缩成一团,生怕有怪物来捉她。
梁夜只得睡在地上陪她,这么一睡就是几年,直到她十三岁,梁夜离开合浦去州学读书,她再害怕也只能一个人硬撑了。
“抱歉。
”梁夜低声道。
“有什么好抱歉的,”海潮无所谓地笑笑,“你有好前程,倒是受我拖累,耽搁了几年。
”
梁夜聪明绝顶,虽然母亲不许他读书认字,他还是偷偷学会了,不但能读,还学着自己作诗。
十来岁时有个贩珠的客商偶然见到他的诗,一时惊为天人,把那些诗稿买了下来,连同珍珠一起带到州府,梁夜神童的名声便传开了。
恰逢文坛泰斗杜尚书贬官岭南刺史,见到他的诗后,特地遣了人来村里找他,要举荐他上州学,他却一口回绝了。
海潮后来一琢磨,他那时候大约是想去的,只是受了她阿娘临终前托孤,不得不照顾她。
等她“长成”了,到了能下海采珠的年纪,他便迫不及待地走了。
“幸好你一举考中,”海潮知道怪不得他,但还是有些酸,“不然我罪过可大了。
”
她瞟了梁夜一眼,只见他脸上笑意不见了,眼神也黯淡下来,顿觉自己没意思,说放下了,又翻这些旧账做什么呢?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别说这些了。
把眼前的事情对付过去,趁早出去要紧。
”
等出去了,他当他的大官,她打她的鱼,这辈子都不用见了,干干净净才好。
梁夜沉默片刻:“先出去再说。
”
两人一时无言,只默默走着。
走了约莫半刻钟,海潮忽然发觉这不是回客馆的路。
“我们……”她连忙改口,“你这是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