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颀长的影子突然收拢成一座塔,将簌簌颤动的月光囫囵裹进胸膛,满是淤青的手臂在空气里凝固成永恒承托的弧度。
……
我们在相遇的坐标点同时成为彼此的渐近线,所有拥抱都不过是函数图像无限趋近却永不相交的误差允许范围。
……
顾沉舟的保温杯在我掌心留下圆型水渍时,他正低头解一道流体力学题。
睫毛在鼻梁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我数着他咳嗽时肩胛骨振动的频率,突然发现他后颈有三颗褐色小痣排成猎户座形状。
当他的袖口第三次擦过我搁在桌沿的橡皮,某种滚烫的东西从尾椎窜上咽喉――那是比羞耻更锋利的渴望,想用鼻尖摩挲他衣领下跳动的颈动脉。
他起身添热水时,我迅速把发热的脸颊贴在他留下的椅背余温上。
檀木香混着苦涩药味渗入毛孔,我在素描本边缘写下第214个正字。
最后一笔穿透纸背,像手术刀划开我们之间薄如蝉翼的暮色。
顾沉舟的保温杯永远盛着深褐色液体,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混着川贝的止咳糖浆。
他翻动书页时会在重点段落夹薄荷糖纸,那些半透明的绿被我用镊子展平,贴在素描本扉页,像收藏初春的薄冰。
某日我佯装捡橡皮蹲在他座位下方,瞥见帆布鞋侧边洇着深红。
他迅速将脚缩进阴影,可《时间简史》扉页的批注力透纸背:“疼痛是感知存在的坐标”。
那天黄昏我在画室调了三十七次颜料,终于复刻出他鞋沿血迹的暗赭色。
平安夜前他留下字条:“素描本第16页的银河,缺了英仙座流星雨。
”我惊慌翻到画着他侧脸的那页,才发现自己用铅笔屑点星星时,无意间在银河裂隙处蹭出空白。
再抬头时,他的羊毛围巾尾端扫过我的画架,残留的温度恰好能融化结冰的水彩。
……
顾沉舟递钢笔时,指尖蹭过我的虎口。
他指甲盖泛着缺氧的青紫色,像是被朝露浸泡过的银杏叶脉。
我闻到他袖口飘来的苦香,后来才知道那是抗癌中药与薄荷糖混杂的味道。
风掠过美术教室的纱帘,他衬衫第三颗纽扣的反光刺痛我的眼角――那上面凝着细小的冰花,在十月的阳光下折射出虹彩。
他转身时踩碎了一片银杏,汁液渗透帆布鞋网面。
我蹲下来用纸巾擦拭那抹金黄,发现他鞋底沾着暗红碎屑,像碾碎的玫瑰标本。
当晚素描本上出现第一道血痕,我用赭石色水彩覆盖时,笔尖挑破纸面,纤维绽开的伤口像极了他虎口的月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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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樱花
新年夜他倚在消防通道抽烟,火星在指尖明明灭灭。
我隔着玻璃门看他吐出灰白烟圈,它们撞上冰花凝结的玻璃,化作我名字的雾态轮廓。
当他用缠着绷带的手掌抹去水雾时,我咬破舌尖尝到铁锈味的雪。
“止痛的。
”
他把烟盒倒扣,露出背面手写的化学式CHNO,“比吗啡少流点鼻血。
”月光将他笑纹里的疲惫照得无所遁形。
我鼓起毕生勇气将围巾绕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