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里,阿梨摸着玉镯外侧凹凸的缠枝纹,那是生母留下的玉镯,如今正贴着心口发烫,这?便是她磕破了额头才求来的唯一的嫁妆。
暮色浸透朱雀大街时,赵府檐角的铜铃突然齐齐作响。
路过的老乞丐眯眼数着琉璃瓦当上的脊兽,第九只獬豸的独角映着残阳,竟泛出金戈铁马的寒光,让人不?敢直视,他裹了裹身?上的破袄,蹒跚着退到墙根下。
正房里,一直闭目轻捻紫檀佛珠的赵老夫人缓缓睁开?了双眼,浑浊的眼神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耳畔隐约传来了唢呐声,老夫人干枯的手不?自觉的抓紧手中佛珠,望向窗外簌簌飘落的金叶,赵老夫人想?起四十年前自己嫁进来那日,花轿从银杏树下走过,那时树冠才刚够荫蔽一架马车,如今却遮住了整片演武场。
廊下传来环佩叮咚,二房夫人领着丫鬟们捧着鎏金铜盆鱼贯而入,老夫人将枯枝般的手浸入水中,发出沙哑又低沉的声音,“东南角的银杏该修枝了。
”
此刻西角门外,阿梨的花轿正卡在?褪色的门槛上。
轿帘被风吹起一角,青砖地上刻着奇怪的纹路映入眼帘,喜婆啐了口唾沫,抬轿的粗使婆子们齐声吆喝。
轿子猛地一颠,阿梨额头撞在?窗棂上,金丝缠花的盖头滑落半幅,露出女子方显稚嫩的眉眼。
轿子终于停在?垂花门前时,暮鼓恰好敲响。
阿梨踩着满地彩绸走下轿子,嫁衣下摆扫过门廊下挂着辟邪的青铜古剑。
“新人跨火盆!”
此时的西北荒漠,漫天黄沙正卷起遮天沙暴。
赵北川勒住嘶鸣的战马,玄铁护腕下的旧伤又开?始渗血,怀中揣着截获的密报隐隐发烫,北狄王帐竟夜潜至百里之内。
男人敛目抬眉,望着天际翻滚的乌云,脑中忽然忆起今晨占星官说的“红鸾星动”。
“将军!东南方狼烟!”亲卫的惊呼与喜乐声隔着千里同时炸响。
阿梨被搀着迈过火盆,鎏金镯子撞在?铜盆上发出清越的颤音,本该由新郎执手共跨的礼俗,此刻她形单影只的走过,裙摆上的金丝鸾鸟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正堂里昏暗而静谧,盖头下的阿梨如芒刺在?背,攥着红绸的手微微颤抖,跟着喜婆每一步都迈得极为谨慎,腰间禁步发出了极轻的玉碎声。
赵老夫人顿住手中佛珠,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眼前跪着的女子,许久干瘪的嘴唇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