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镇压异已,我便镇压异已。
我知道你是为了隋朝皇帝交付你的使命,我爱你,我钦慕汉家,我愿意去做,哪怕迎着全体高昌人的反对,哪怕迎着阴谋与背叛,政变与杀戮,为了你的欢心,我毫不动摇!可是,你不懂政治,更不懂人心,当我们挥出手中刀,斩下敌人头时,便再也无法收手了!在那场政变中,正是你的仁慈,你的无知,才让他们有机可乘,攻占王城!玉波,是你毁了我!毁了高昌!”
麴文泰声嘶力竭,声泪俱下,凄厉地惨笑着“:玉波,是你让我亡了国!是你让我成了丧家之犬!是你让我像狗一样托庇在突厥人的帐下!让我丧失尊严,信心溃散,豪情意气荡然无存!玉波,我恨你,我真的恨你!”
王妃浅浅地笑着,但脸上的伤疤与鲜血却让她的微笑变得狰狞:“是啊!你我自从失国逃亡,就这么互相憎恨,爱没了,情没了,一切都没了。
任人凌辱也罢,折磨也罢,糟践也罢,我原本已不在意这个躯壳了,可是我还有恨。
一年的爱,十七年的恨,文泰,你让我如何释怀?”
麴文泰泪如雨下,只是喃喃地道:“冤孽!冤孽……”
“文泰,你这便走吧!”王妃凄凉地道,“大隋已经亡了,爱情也亡了,你死之后,恨也消亡了。
就让我们的孽缘,始于政变,终于政变。
也许,这才是佛祖安排的因果。
”
王妃默默地回头,无力地挥手:“杀了他。
”
旁边的薛先生举起手,正要砍下去,玄奘忽然疾步跑了过去,挡在麴文泰面前,张开双臂护住他:“阿弥陀佛,公主三思!”
薛先生有些为难,王妃却一点也不意外,淡淡地道“:法师,其实我很想杀了您。
杀了您,高昌才会与李唐彻底决裂,成为我亡隋流人的一方净土。
可您是大德高僧,杀僧的重罪我承担不起。
这辈子,我下到泥犁狱中,有无数的罪孽等着我,理也理不清,我不愿再增加罪孽了!您不要逼我。
”
玄奘却笑了笑,脸上涌出怜悯“:公主,贫僧求的是佛,对贫僧而言,刀锋箭镞皆是佛。
若是您能得解脱,贫僧死又何妨?但是贫僧想告诉您一句话: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为何不可得?因为你得到的,只是虚妄。
往事如一盏灯,灯灭了,眼前晃动的只是灯影而已。
秀莲生水中,不为水染污。
既已为秀莲,何必惹尘缘?”
“既已为秀莲,何必惹尘缘?”王妃轻轻念着,似乎痴了,幽幽叹道,“他不死,我如何洗掉身上的污垢?”
玄奘含笑问:“他若死,你如何洗掉身上的污垢?他不死,你身上又如何有污垢?”
王妃悚然动容,眼波迷离,陷入沉思。
玄奘轻轻松了一口气,麴文泰这时才觉得冷汗已湿透重衣,可便在这时,忽然庭院中响起杂沓的脚步声,随即传来轰轰轰的巨响,四面八方的窗户尽皆被撞木冲破,无数的宿卫军破开门窗,弓箭对准了亡隋流人!
众人全愣住了,眼见得一场政变可以妥善解决,没想到局势陡然一变。
朱贵带着张雄大步走了进来,宿卫军将亡隋流人团团包围。
朱贵急忙跑到麴文泰面前哭道“:陛下,您没事吧?现在好了,老奴偷偷跑出去通知了大将军,这些逆贼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
“陛下,”张雄一脸羞惭,“臣请罪。
若非朱总管知会,臣真是万死难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