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将军的密函就打断了他的思绪,而主动上门的窦止哀更把原本在他脑海中盘旋的主意按耐住。
几十年前的淮越究竟是什么样,也许天上也悬挂着和今天一样的太阳和月亮。
年轻的人没见过飞沙走石的光景,不知道那会淮越的日月比他初来时所见到的还要昏黄。
今天的人隔着岁月,干瘪的颜色尚有朦胧强作解释。
可在当年走过来的人却晓得凄冷,再怎样回味也只觉如收笔时沉下的墨点,晕染得一塌糊涂,白白毁坏一副好字。
因为见识过好天光,再要回到当年的样子,总也是舍不得。
“有人正盯着我。
”
这是窦止哀跟林言说的第一句话。
傍晚的斜阳黯淡,遭枯竹过滤后,又被半开的窗一分为二,林言是第一次‘被邀请’到窦止哀的房舍中。
他垂眼看了一看,分明是暖色的霞光,这时却给他的手镀上一层青白的色彩。
“是我自己找上门来就不妨碍?”
“陛下于你总有几分偏袒。
”
林言在听到窦止哀第一句时都没有什么表示,听到这一句却险些喷茶。
窦止哀见此发笑,探身问道:“你不信?”
“即便我想信,过往种种也叫我不敢认下来。
”
“那你便看看师兄我”窦止哀摇摇头:“太上皇年纪大了,也顾念起亲缘血脉,即使你跟他隔了二三代。
”
林言没声响,只怪这两年仍忙着改朝换代,更奇怪却是前朝换今代。
太上皇霸权多年,膝下子嗣圈禁无数,死了的也不稀奇。
即便今上登基,叫今日看来却是不幸居多。
这时候再说太上皇顾念血亲,实在也叫人听来发笑。
只是窦止哀的样子看起来太认真,林言不耐烦纠缠于这个话题,反问道:“师兄说有人盯着你,你追随太上皇多年,依旧不能叫他放心,还要我自己找来。
他对你这样多年的忠臣都怀了警惕,更何况是我这样半路出家的。
”
“话也不能这样说,毕竟,陛下已经老了。
”
房中又冷下一度,炉子上咕噜噜热着酒。
林言面前的杯子已经彻底冷下去,而窦止哀已经喝过不止一盅。
叫客人这样不尽兴实在失了礼数,可窦止哀在林言跟前也从来没讲过什么礼仪。
他兀自又饮下一杯,没有看林言,只平静道:“最迟不过年后。
”
冬风乍起,枯竹瑟瑟摇摆,彼此击打间如泣如诉。
寒意折了脖子砍进屋里,吹皱袖摆,更使二人的脸色晦涩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