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麟禄似是终于回过神来,他眼窝下陷,目光缓缓落在徐景流满是忧虑的面庞上,那沧桑的眼眸沉了沉,神情也一道暗沉下来:“徐大人,方才这句,赵某就当没听见。
”
他直起腰,又后退几步转过身去,消瘦背影孤倨地立在阴冷狭窄的牢房中,如一节被风雪摧折的旧竹,缓缓透出垂死的悲凉。
“三尺微命,不过萤火,我兄又怎会为此苟且折节!”
隔壁牢房的崔丹辉忍不住道:“且夫生如何,死如何,蜉蝣之身,安不可怀鲲鹏之志?朝菌不望朔,蟪蛄不悯秋,学鸠不图南,斥??不腾远,可我等既为天下立心,残躯只图暂系一念,若所念绝,此生何如?尔又怎可如此折辱我兄!”
崔丹辉越说越气:“亏得赵兄还向我等赞誉赵大人刚正不阿,欣慰武朝后继有人!”
崔丹辉是个掉书袋,说起话来一板一眼,徐景流一愣,随即又看向背对着他一言不发的赵麟禄。
徐景流伫立原地沉默良久,最终缓缓俯身,隔着囚笼对赵麟禄徐徐一拜。
“徐某受教。
”
他十六中举,十七入仕,因看不惯吕党之流将朝中弄的乌烟瘴气,更不愿与之同流合污,所以才自请来到了大理寺。
在大理寺的这几年他破谜案,辨忠奸,自诩公正,自命清高,本也觉是个身正行直的清官正吏,可在赵麟禄一行人面前,却又相形见绌,自惭形秽。
他早知吕党贪污,朝政庸败,可他虽心中愤怒,却也只是这样无能的愤怒着,他一言不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然后置身事外作壁上观,两手一摊就等着世道太平。
可太平清明的世道,什么时候是靠等来的?
大长公主扶危定倾,是在虎狼环伺中替武朝杀出一条血路;柱国将军南征北战,亦是用累累白骨才为百姓换来二十年太平。
若没有人投身洪流,洪流又因何止息?
所以云清澜这样做,赵麟禄一行,也这样做。
可他,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