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似的信件下面,又翻出一张稍硬的纸。
纸上说,公司业绩不好,计划取消慢递业务,所以不得不提前送出存下来的信,还望收信人海涵。
岑越又数了一遍,一百二十封信,一次性全部都涌了进来。
如果慢慢送的话,能再维持九年。
所以霍狄是离开之前,预先准备好了十年的信。
霍狄为什么要这样做?
岑越什么也想不出来,连读也读不下去,他只觉得自己几乎成了一个傻子
听霍狄的话,乖乖入学读书,每个月像巴普洛夫的狗一样等一封早就写好的信;或者选择不读书去工作,辛辛苦苦攒钱借钱买房。
不论是哪一条路,都很傻。
他未来许多年人生里微末的希望和期待,都只是霍狄离开之前,早已安排好的一场骗局。
岑越已经一年多没有哭过了,现在哭得泣不成声。
胸腔闷痛,头埋在膝盖里。
他不想恨霍狄。
除了霍狄,他这辈子就没从其他人身上感受过温暖。
但如果不是霍狄,他会一直麻木,乖戾,浑身是刺地野蛮生长下去。
他就不会跌得这么重,难过得像死了一样。
也许别人都说得对,霍狄不会再回来了。
那天晚上,岑越清点好借来的钱,又全数还回去。
他的眼睛还肿得厉害,只好一直低着头,免得被老太太多问。
房子也不用买了,他取回多余的租金和押金,拖着行李,买了一张回边境的火车票。
离开的时候是初冬,一年之后回去,路上的树已经生出新芽。
地暖回春,大雁北飞,他一路从繁华坐回荒蛮里。
但边境也不是故乡。
他没有亲人,没有房子,也没有家。
拖着行李在街上漫无目地走,反而如同过客,不是归人。
后来,岑越想,也许他真正的家,只存在于那年隔离区山林间覆着初雪的小帐篷里,而且只维续了短短的一瞬。
在那一瞬,他爱着霍狄,而霍狄也刚好爱上他。
他重新开始读霍狄的信,说不定在谎言下面,还藏着一点真心。
霍狄祝他学业顺利,祝他快高长大。
霍狄还摘抄了几句岑越很可能会喜欢的诗
岑越捏着这封抄了诗的信,缩在火车座位上,做了一个很短的梦。
帐篷里过完一夜之后,他骑在马上,对霍狄说:“如果以后哪天你不要我了,我说不定会难过得活不下去。
”
那时霍狄说,不会的。
现在岑越明白了原来不是承诺不会抛弃他。
而是在说,人不可能真的活不下去。
在梦里,他控制不住地,让薄泪润湿了眼睫。
……
后来还是回到首都,因为一个举目无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