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两个世界,晚饭时婉萍拿出了马太太留下的那封遗书。
“我今日之死,死于对我民族之极大绝望,死于对未来之毫无期许。
”婉萍在桌上念起了马太太的遗书。
这是开头的两句,也是婉萍看到后立即把它收起来不敢让其他人见到的理由,她大致已经猜到这封信写的会是些什么内容。
“我昨夜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是一头傻狍子,在林子里尽情地撒欢奔跑,跑啊跑啊就一口气跑回了老家。
我看见许许多多从前的朋友和亲人,他们正围着大锅热气腾腾地煮饺子,我还看到了金色的小麦田,风一过麦子像波浪一样一滚一滚地往人怀里涌,接着往前是高高的红杉林,那树像是要长到太阳上,再后来下了一场大雪。
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团一团雪白的蒙在眼睛周围,但就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它不是雪,而是雾,重庆的雾!紧接着我从梦里醒来了。
想来故土沦丧后,我东奔西逃已近十年,虽口口声声说着要回故乡,可故乡的积雪我都快忘记是什么样子了。
那出现在梦里的一片白茫茫如此模糊,我只怕再迟一些自己就找不到回家的路。
”
婉萍念着马太太的遗书,她的眼前未见茫茫白雪,却出现了莫愁湖边的荷花与白鹭洲的垂杨柳,就如马太太回不去的故乡一样,南京也是陈家人回不去的家。
“我丈夫死在中条山了。
他们说不清具体地址,说不清他是怎么死的,只说有人看见他中了两枪就倒下下去,尸体也没有被带回来。
我从前同情庞太太、白晓媛,现在想来自己还不如她们呢!至少庞大志的尸体还被带回去安葬了,可我丈夫的呢?他被留给日本人了。
我有两个孩子,他们年纪还小。
我知道身为母亲无论如何应该将他们抚养成人,但是此刻我发觉自己完全无法做到。
这两年我丈夫不断同我诉苦,说他们东北军是如何被排挤,上面的人存心把他们当蒲草烧。
我心中一刻不停地翻滚着怒气与怨气,当年要求一枪不鸣放弃东北的是他们,如今嫌弃东北军的还是他们,他们要我们怎么样?难道我们失去故土后就不是中国人了吗?难道我们的人命就不是人命?为什么要这般欺负我们?
如今他死了,死在这样委屈这样窝囊的一场大败里。
那些混蛋可以在元月派几万士兵去围剿新四军,难道分不出一丁点兵力去加强中条山的防御吗?他们对内总是如此坚决果断,对外却又一塌糊涂,彼此防着,生怕别人抢了自己的功劳。
就是这样自私而勇于内斗的人,我如何相信他们能带我们重新回到老家呢?
我对他们已全无希望了!如果这个民族只有这样的政府,这个民族又谈何希望呢?我无法指望他们带我回家了。
我对这世道全然失去了信心。
我对这个民族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