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规制最高的御辇,上方是翣羽华盖,中间是泥金轿厢和泥金车辕,下头是漆画轮轭,俱用龙纹,显得万方贵重。
刚刚遭遇兵燹的平城宫,还显得杂乱,才放进宫中河道的桑干河水发出“哗哗”的水声,枯败的御柳,残破的黄.菊,以及尚未擦净的鲜血点点,使得叱罗杜文皱了皱眉,吩咐道:“太脏乱了,宫里无过失的宫女宦官,叫了来收拾收拾,务必跟原来一样清爽宜人。
”
然后他扭头看看骑马分列他左右的罗逾和阿翰罗,问道:“赐死的诸人,都升天了吗?”
这些事务都是阿翰罗在负责,所以也是他回复道:“禀大汗,都还没有呢。
大皇子的妻儿想见亡人一眼;可敦么……”
皇帝冷笑道:“那贱人是想见我一面?”
阿翰罗无声地点点头。
皇帝说:“拔烈的妻儿,就让他们去给拔烈酹一盏酒再自尽吧。
贺兰氏想见我……她倒还有这个脸?”
阿翰罗仍是无声,头一低不置可否。
叱罗杜文想了一会儿说:“去吧,朕也想知道,给她皇后的位置,让她生了女儿,也没有废她的心,到底是哪里对不起她,要对枕边的夫君痛下杀手?”
他低头看看自己被锦衾裹着的两条腿,如两块不能割裂的死肉,死气沉沉长在他的身下,没有知觉,不会疼痛,自然也不能动弹。
好像也没有经过多少时光,它们已经变得柔软孱弱、皮肤松弛、肌肉萎缩,细得女人似的,贴着褥子的地方天天清洗还是逐渐溃烂,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是一具活尸,正一点点在他眼皮子底下腐败掉。
这是他底里最深的恐惧和仇恨——比死还可怕。
于是,在辇车驶往惠慈宫的一路上,皇帝紧紧地抿着嘴,眸子里射出恨毒的光芒,令人不敢逼视。
但是到了惠慈宫的门口,皇帝皱起了眉。
他看见敞开的垂花宫门里,不少宦官正抱着柴火堆积在庭院正中,一旁香烛摇曳,铃鼓阵阵,带着原始调调的乐声响着,震人耳膜。
“停下!”叱罗杜文扭头看着阿翰罗,厉声问,“这是在干什么?”
阿翰罗表情平淡,垂头答话:“回禀大汗,可敦打算赴火升天。
大汗放心,臣全部查验过,不会出问题的。
”
叱罗杜文何等敏锐的心思,已然察觉到不对劲,转头又看着另一边的儿子:“宥连,这个,你可看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