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自己的每一根手指上都有难闻的血腥味——在河水里搓了那么久也搓不干净。
为了第二天的体力,还是努力闭目睡觉,但是梦中俱是一张张女子的面孔,李耶若、清荷、阿蛮、李梵音、阿娘、阿娘宫里被拔了舌头的宫女……众多面孔交错变幻着,生的、死的、美的、丑的、邪恶的、凶狠的、虚伪的……好像都很狰狞,他一个都不敢靠近。
突然,莽莽的水草裹住了他,他奋力地向着水面的亮光处蹬,有人在下头拽着他的腿,魅惑的声音在说:“还活着干什么?……他都不爱我们,他只爱他自己……他不得好死……我会让他一辈子活在噩梦里,了无生趣!……”
窒息感袭来,随着极力的呼吸,他终于睁开了双眼。
可是浑身像被压住了似的,完全不能动弹,心脏在猛烈地跳动,几乎要碰断他的肋骨,撕裂他的肌肉,挣出他的胸膛。
收缩一般的痛。
春季的草虫在营帐外“”地鸣叫,罗逾一阵又一阵恶心泛上来,感觉这些草虫即将穿过钉在地上的帐篷布,一只只聚集到他身边来。
鸡皮疙瘩一层层起,背上的冷汗一层层出,心脏猛地撞着胸膛……
他不能动,手指好容易颤抖着可以伸到腰间,握到一块柔滑温暖的玉石,他抚过无数遍——小玉猪圆嘟嘟的臀部——心里慢慢安定下来。
杨盼的脸仿佛落在阳光里,小酒窝里盛满了阳光,眼睛里盛满了阳光,头发丝一根根镶着金边,眼睫毛也镶着金边。
他闭着眼睛想她,黑夜里也满眼的阳光。
心跳渐渐缓了下来,耳鸣声也停息了,那些草虫的叫声仿佛离开很远呢。
他动一动手指,再试着翻一翻身,又如常了。
于是握着那只小玉猪再不敢撒手。
天明时,他被一阵声音吵醒,深吸一口气起身,外头听见的是欢呼:“靺鞨的东路兵已经拿下了幽州;柔然的西路兵已经攻破了雁门,都在向平城这里聚集!”
他松了一口气。
他的战略:跳跃式攻近平城,只要速度,而不顾补给——补给的功课其实交给了另外两支队伍,当他们在后方包抄环围他略过的那些城池,所获的物资再往前供给,他就可以积聚力量对抗平城。
只可惜还是人少了点,若是等平城南边的汾州等地反应过来前来增援,他的三十万也不算什么大数字了。
所以,还是要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