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是不能在一朝一夕中杀死人的。
但倘若是流言夹带着无数道想要把她一层层剥开,赤.裸.着接受众人审判的目光呢?
答案是,足够击溃一个人的意志力,尤其是一个十六岁的心智未坚的少女。
它们能在日积月累中铸成一把极强的利剑,能够把一个完整健康的人捅出一块再难填补的血窟窿,经年累月的,一次次愈合,又一次次撕裂。
匿名举报信一封又一封投进校领导的电子邮箱、办公室……
那些自诩道德高尚的老师对她说,嘉圣是一所专注于培育高门淑女的贵族学校,容不下她这样自轻自贱的女孩,他们对她很失望,希望她能好好自省,认识错误。
再后来,是迟曼君被约谈到学校那一天,迟漪记得格外清楚。
香港的夏总是热气灼灼,高温晒得她皮肤发烫,几乎蒸发掉她的喉咙里所有水分,又干又痛。
以至于面对迟曼君的问话,她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迟漪,告诉妈妈,你在学校都干了些什么?”
“你一定要这样丢我的脸吗?!你知唔知,我当初是顶着多大的压力生你养你,我对你悉心教养,是要你变成这副样子的吗?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这样难堪!”
“我对你好失望……你现在去给他们道歉。
”
“我会给你办退学手续,然后送你出国,短时间内,都不要再回香港。
”
迟漪那双杏仁般的眼眸无力地睁着,盯着迟曼君,一点点黯淡,那句话深深咽回了喉管里:妈妈,你为什么也不肯相信我呢?
她渐渐开始明白,自辩是受害者最无力的申诉,没有人愿意听。
出国,等同是一段望不见尽头的放逐。
迟漪还隐约记得刚到法国时,自己也尝试着给迟曼君打过电话。
“妈妈……我不想念书了,可不可以让我……”
“漪漪,不要怪妈妈狠心,以后好好待在巴黎,下个月的生活费我提前打在你卡里了。
”
“妈妈……”
“漪漪,你能不能懂事一点。
以后不是很重要的事,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
电话挂断的忙音不停在响,就像是巴黎稀薄的阳光,沉下去,接下来是连绵不断的雨季,潮湿的雨水味沾了她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