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罔闻,只是在默默地想,哪怕是这样高的宫殿,他竟然也望不到宫墙外的颜府。
月光倾泻下来,温柔清辉一视同仁,照在了丹陛石上头雕刻的盘龙之上,大概也已透过窗,照到了他朱笔批完的那本奏疏上了吧。
颜知回到泾阳县会做些什么呢?靠收田租过小日子么?将来哪家的姑娘会嫁给他?他会有几个孩子?
未来几十年里,他的心里一定还会住进更多的人,总会有一天,他会彻底将“岑玉行”、将“赵珩”,都从心里清扫出去吧。
可岑玉行和赵珩的将来该怎么办呢?他们硬挤颜知的心里,将里面弄得乱七八糟才腾出一寸地界来,一心想要赖着不走。
颜知将他们赶出去后,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难道变回孤魂野鬼,重新在世间漫无目的的游荡,旁观着那些从没理解过的喜怒哀乐吗。
不知静坐多久,有颗小小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
薛王是张礼差人喊来的。
赵珩在丹陛前一坐就是半个时辰,说什么都仿佛没听见,除了这位小殿下,张礼已想不到还有什么人可以将圣上的魂给喊回来了。
“父皇。
”孩子稚嫩的声线说,“不要哭了。
”
赵珩果然回神,低头,抬手抚上带着小冠的幼子颅顶,一下下的顺着他的头发丝。
“乖珏儿,父皇没有。
”
薛王摇头,将脑袋往他怀里贴,耳朵贴着他的前襟:“父皇这里,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
他说:“一抽一抽的,好像在哭一样。
”
***
子时一刻,在院子里煮茶的季立春终于等到了预料中的敲门声。
打开门,外头的人兜帽加披风,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那双固执的眼睛露在外头。
“……有这么冷吗?”季立春问。
“嘘!”陆辰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了半天,蹑手蹑脚的走进门来,活像个第一次犯案的蹩脚的贼。
季立春在他进门后关上院门,“吱呀——”的一声贯穿了夜深人静的巷子,让刚刚轻手轻脚进门的人听上去像个笑话。
“你小声些!”陆辰气急败坏。
“你正常点。
”季立春不客气道,“还有,你迟到了。
”
他不过随口一句的得理不饶人,陆辰却当真了,解释道:“抱歉。
我怕被人跟着,多绕了几圈。
”
季立春觉得好笑:如果真有什么有心人要跟踪他,他这点三脚猫的本事也不够对抗的。
不过说到底对方也是怕牵累自己,于是季立春不再挖苦,指了指院子里的小桌子和小凳子:“坐吧。
”
陆辰一边脱下兜帽披风,一边在桌子一侧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