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子莫若母,自己这些年的低落情绪,掩饰得再好,也不可能完全瞒过母亲。
她虽不知道缘由,却知道一切都是从来到雍京开始的。
“母亲就不要为孩儿担心了。
”颜知岔开了话题,“眼见就要到重阳了,母亲可有什么想要的,或是什么心愿?”
“心愿……倒确实是有一个。
”林氏笑了笑。
颜知也是关心则乱,竟一时犯傻地问出了口:“是什么?”
林氏佯装埋怨:“是什么,当然是盼你早日成家啊。
”
“……”这下,颜知连自嘲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想必是母亲离世前唯一的心愿,可他竟然无可奈何。
“娘知道,我儿心软,自己忙的足不沾地,便不想委屈怠慢了妻子。
”林氏道,“可成家、立业都是要紧的事,若是见到你娶妻生子,你爹九泉之下也会倍感欣慰的。
”
“……”
说过千百次的推拒的借口,此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颜知沉默坐在那,肩膀伛偻着,整个人像被无形的东西压着,显得无比疲惫。
林氏看出了儿子的异常,急忙道:“娘不提便是了。
”随后转移了话题,“对了,昨日,你堂兄来信了。
”
“堂兄?”
“是啊。
光仲说是想来雍京一趟,商议一下你在咸阳那几亩田的事。
”
颜知母子俩离开咸阳时,颜家两家已关系已缓和了许多,于是颜母便将家中那点田产交给了颜光仲打理。
因为伯父的事,颜知对他们一家始终感觉亏欠,所以从未讨要过田租。
可堂兄为人正直,每年都按时将田租托人送到雍城,从不拖欠。
“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信上也没说。
”林氏有些忧心。
“娘,放心吧,天大的事左不过是几亩田,如今咱们也不指着那田租过日子。
”
林氏点头道:“确是如此。
你伯父没了之后,你伯母一人带着四个孩子,实属不易。
咱们家如今境况见好,能帮衬的便帮衬些。
”
“孩儿明白。
”
母子俩像往常似的,慢悠悠的聊了几句闲话,没多久,母亲便渐渐睡去了。
颜知坐在母亲床前,看着她睡时也微微蹙眉的模样,想到季立春方才的话,眼眶渐渐地湿润了。
自颜知记事起,母亲便是那副温婉柔弱的模样,可自从十二岁那年父亲离世,伯父又落井下石之后,母亲却白天绣花,夜里织布,硬生生的替他抗下了风雨。
那些年,家徒四壁,饥寒交迫,可日子再难,母亲都从不曾弃他而去。
他知道县里有个鳏夫商贩托人来说过亲,希望母亲去他家续弦,那商贩与亡妻无儿无女,自然不愿要一个十来岁的拖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