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全城搜查,好不容易有了一丝头绪,却是毫无进展,犹如大海捞针,全无音讯。
书房内,池渊指着案上的地图,对着眼前的两人道:「这几日臣已下令兵士全城搜捕,皆未找到太子妃殿下指认的男孩。
城东毕竟人蛇混杂,也许他已混在出城的商队里,也未可知。
」
「怎么可能找不到!」陆知行烦躁地将手中折扇“啪”的拍在案上,「不过一个孩子,难不成还能飞天遁地了?」
「是臣无能。
」
「无能?」陆知行像是想到什么,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池郡守,其实本君一直很疑惑,从一开始侧妃失踪,后在花船上甫一现身便被逼得跳船,你多日寻人未果,眼下太子妃撞见嫌疑人,还只是个乳臭未乾的小孩,就在你眼皮子下,还能多会跑,你却能把人跟丢了,倒让本君很是疑惑,池郡守到底是真的无能,还是早已心有城府?」
这话说得便是过了,明晃晃的猜忌与嘲讽。
陆知行不是傻子,纵然他不好插手政事,然他到底身为君侯,管理旗下的皇家商团,目光透彻,又怎会看不出池渊似是在刻意隐瞒什么,好让他们屡屡错失机会。
面对陆知行毫不掩饰的猜忌,池渊却没替自己辩解,只是低头不语。
眼看陆知行又要发难,靳尹轻瞥了他一眼,开口道:「好了。
眼下不是互相猜疑的时候,衡阳君旗下商团来往频繁,可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见话题转来自己身上,陆知行知道他是有意在他们二人之间打圆场,可他能看出古怪,他就不信靳尹这从小长在深宫的太子会看不出来。
到底碍于身份,他看了低头不语的池渊一眼,扯唇笑道:「贸易往来,蒐集消息确实容易很多。
但如今情况不同,做起事来诸多阻碍,我这里也是有心无力啊。
」
靳尹挑眉,自然听懂了他话里的反讽,却没有开口。
倒是一旁的池渊闻言,低垂的目光微闪,似是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好一会儿才道:「若是提及商团,微臣倒是有一浅见……」
「哦?」靳尹似是有些好奇,示意他道:「郡守不妨直言。
」
池渊道了声“是”,随即抬头,伸手指着地图上朔方郡的位置,「殿下请看,朔方郡依山傍水,城西毗邻曲江,城东则遇风鸣山,太子妃殿下当日所遇的男孩,既有侧妃之物,显然知道侧妃如今下落,然微臣据线人所报,当即前往城东盘查,却无所获。
城东人蛇混杂,除了来往商团,还有常年无定的几个杂技班子,成员复杂,行踪不定,亦难查对,微臣调查过这几日有几个班子从东门出城,若是不在城中,或许有可能是在……」
「你是说--櫟阳?」不等他说完,陆知行先一步接过话道。
朔方郡东侧,隔着一座风鸣山即是櫟阳。
若真如他所推测的,那个男孩不在朔方郡,能在全城搜捕下出城,那最大的可能便是他混在了难以彻查的杂技班子里,跟着往东走,向櫟阳而去。
池渊的猜测彷彿为多日胶着的阴霾,好不容易带来了一线曙光,然靳尹与陆知行的面色却反倒越发不豫。
陆知行转头看向一旁的靳尹,沉声道:「櫟阳……是阿瑶父亲的辖地。
」
常瑶的父亲,因为女儿的关係,被靳尹擢升为七品县令,使得此事在京城闺秀圈里沦为茶馀饭后的谈资,在当时雪月湖畔的冬宴上,凌思思更为此与几位小姐起了争执。
而常瑶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父亲,恰恰便是在櫟阳任职,为櫟阳的县令。
靳尹端着茶杯的手一紧,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他们此行是为追查人口失踪一事,如今凌思思与季紓失踪,生死未卜,加上那行跡可疑的男孩行事,显然这一连串事件的背后主使皆与他们此行追查之事脱不了关係。
朔方郡近年来人口大量失踪,本就古怪,若是那男孩真去到了櫟阳,就代表了或许那背后主使者的大本营不在朔方郡,而是东临的櫟阳。
那么,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偏偏櫟阳却毫无所觉,甚至一无所知,作为地方长官的县令想必得担起重责。
靳尹薄唇微抿,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沉吟半晌,才开口道:「当务之急是先找人,至于暗查之事,我们必须得在陛下发现前,查明真相。
」
「没错。
不只要赶在陛下发现前查明,若是凌思嬡失踪一事传到首辅耳里,怕是也讨不了好;最好要在消息传回京城,被首辅知晓前找到人,否则……」
「来不及了。
」靳尹出声打断了陆知行的话,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到他面前,「今早传来的密报,凌首辅知道思嬡失踪的消息,极为震怒,派来协寻的人已经在半路上了。
」
陆知行一惊,拿起密报快速看过,信上寥寥几字,不过是线人转述的字句,可字里行间却能瞧出凌首辅的怒意。
凌首辅叱咤朝堂,唯一的软肋便是膝下独女凌思嬡,对她向来是十分宠溺,别说是嫁给他从未看好的靳尹,就算是她说要杀了他,他也会一面嘴上说着胡闹,一面笑着将刀子递上。
首辅宠溺女儿,早已是朝中眾臣无人不知的事实。
如今得知爱女失踪的消息,若不是怕消息曝光,有碍女儿家的名声,只怕首辅此时定然恨不得直接发兵端平了他们吧。
想到这里,陆知行便坐不住了,当即起身往外走,「开什么玩笑!京城至此不过几日路程,只怕来人已经在半途上了。
不行,我得赶紧去通知阿瑶,千万得注意小心……」
没人敢说得知爱女失踪的凌首辅会做出什么来,但对外人面前与凌思嬡一向不对盘,甚至横插一脚,位份上压了凌思嬡一头的常瑶,他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陆知行火燎火燎地走出门外,正想着要如何打发首辅派来的人,不防一声尖叫破空而来,倏地惊起院中飞鸟。
「啊--」
「怎么回事?」陆知行皱了皱眉,朝着动静处寻去,便见到了意外之外的人影,「阿瑶?」
常瑶立在一旁,扶着面容苍白的茹夫人,退在旁边,看着随行的侍女似是被什么吓到了,跌倒在地,脸色发白,口中还兀自念念有词。
她没见过这种场面,又听她口中胡乱喊的话,略微有些胆寒,只得扶着瘦弱的茹夫人避退一旁,乍一听见陆知行的声音,便恍如找到救命的浮木般,眼神一亮,忙朝他递了眼神。
陆知行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像是被吓得不轻的侍女,皱着眉头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看见了……看见……我看见了……」那侍女似是被吓得有些恍惚了,话都说得不清楚,只一连声嚷着几个一样的词。
「你看见什么了?」
「看见……我、我看见……鬼……有鬼啊!」
陆知行皱眉,还来不及喝斥她的胡言乱语,那侍女已经惨白着脸,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而常瑶闻言,原本强装的脸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