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七年,就算再面和心不和,也产生了不少交集,有过许多旁人无法参与与体会的瞬间。
当年他在袁州与徐温云成亲,不过是到了要婚配的年龄,未免父亲做主给他塞个性情跋扈的高门贵女,所以特意在离京外放时,挑中了家世微薄,美貌温顺的她而已。
犹记得她当时有个青梅竹马的邻居,也是他耍了些手段,将二人拆散,把这门亲事算计到手的。
说白了,就是因为她生得美,才得以让郑明存动了几分掠夺之心。
因着身患隐疾,他对夫妻之情没有半分指望,可既然要娶妻,那至少也要挑个貌美如花,令人看了赏心悦目,在相貌上与他登对的才是。
只是个摆设而已。
隐藏他不举之症的花瓶罢了。
得以让他出席应酬时,说起来也算得上有个家室,不至于被一众官员中被侧目以待。
刚开始也只是将她当作婢女,视为女使,至于是从何时开始将她当作妻子看待,郑明存也说不清了。
或是用膳时,她每次都会顺手为他舀上的一碗汤;
或是每次出门上职前,她都会亲自恭送到门口,道几句熨贴的话语;
或者是怀胎时险些摔倒,他及时伸臂搀扶,她柔顺低头,道得那声谢;
也许是她刚刚生产完,带着抹额躺在榻上,将辰哥儿抱在怀中,充满母性光辉低声哄睡,唱着悠扬的童谣;
……
他真正意识到爱上她的那刻,或许是她难产那日,虽说那时在太医面前,他权衡利弊之下,选择了率先保小,可只要想到此生再也见不着她,他就有些心如刀割。
辰哥儿落地三年多,他一天都比一天更加确定,她是妻子,也是爱人,更是他郑明存此生不可或缺的女人。
所以望见清晨宫巷中那幕,他才会那么愤怒与生气。
可因着现下辰哥儿的这句“父亲,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郑明存逐渐冷静了下来。
望着乳母将孩子带下去的背影,郑明存缓缓閤眼,长长舒了口气,直到现在,才从辰哥儿生父就是皇上的巨大余震中,稍微缓过神来。
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
借种求子之事一旦捅破,莫说他这个始作俑者,徐温云这个执行者,只怕连整个容国公府,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可现在既然御林卫兵还未杀上门来,他也还活得好好的,能得以有命每日去当差,那便证明还没有东窗事发。
且此事重大。
郑明存也绝不相信,徐温云能有胆子,弃她那个状元弟弟孱弱妹妹的性命不顾,拿辰哥儿的安危做赌,昏了头主动去和李秉稹坦白。
将这些念头,兀自在脑中转过一圈后,他眼珠微转,先是沉下心中的忐忑与疑窦,灌了杯冷茶清心,而后眯着眼睛,带着不耐烦的语气。
“方才任上出了岔子,几个蠢出天际的工匠,活儿干得不好也就罢了,竟还胆敢私贪木材运出去贩卖,想想就有些来气。
”
平日他也会就着公事说叨几句,这番话便也算得上解释方才为何发火,可因事涉孩子,徐温云心中确实有些不快。
这几年下来,徐温云还以为他改了性子,谁知还是如此喜怒无常,甚至乖张更甚从前。
她拧着眉尖,脸上也挂了层寒霜。
“公是公,私是私。
郎主岂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将气撒到孩子身上去?辰哥儿何其无辜,可怜他都那么难过,都还想着要去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