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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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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此刻才明白。

     那是怜悯。

     第十四章 “消极对抗”的言辞是违规的,一旦被举报要去做“三温暖”(秦穆刚来时受过的三组电击的别称),而告密者可以加三分。

     秦穆告诫地看了青春痘一眼,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走开了。

    “入学”以来他从未主动告发过别人,这是他默守的一道底线。

    虽然他害怕电击,但他更怕自己在这样独裁政策和长期洗脑之下变成与周围的“同学”们一样的疯狗,为了加分或逃避惩罚而背弃善良疯狂撕咬。

     矫正改造仍在继续,期间郑艳来看过他一次。

    秦穆在“老师”的安排下“主动自愿”地跪着给郑艳洗了脚,一面洗一面说着每日背得滚瓜烂熟的那些话自己青春期叛逆非要标新立异,搞得心理上出了毛病,忤逆父母不听话不孝顺犯了大罪,今后一定要在老师同学的帮助下好好改造……说到感谢父母养育之恩的时候,他重重地磕了头、流了泪。

     他觉得自己分裂出了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人格。

    这个人格像一个演技精湛的演员,表情、动作、说辞都按照设计好的剧本精确地演绎着。

    而另一个人格却是苍白而冷漠的,心怀满溢的憎恨和厌恶,麻木地旁观。

    他看见了郑艳脸上久违的惊喜和满足,和从前拿到他成绩单时一模一样。

    她是那么高兴,眼含泪花地搂着他说:“我儿子又回来了!太好了,我儿子又回来了……” 她的儿子是谁呢?秦穆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里模模糊糊地想,如果她所喜欢和需要的是一个假的我,那真的我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这个被汹涌而来的孤单、无助、恐惧、痛苦和绝望几度吞没,却还死死抓着一块浮木不肯沉没的真我,到底在为了什么苦苦挣扎? 无论他出去或不出去,外面都已经没有等他的人了。

     秦穆从未有一刻如此刻般无助,然而他却笑着用力地回抱郑艳,像极了悬崖勒马重逢母爱的浪子。

     夜晚秦穆蜷缩在被子里,用手捂着嘴无声地哭了一场,哭完之后他还是努力说服自己坚强起来。

    他默背着学过的古诗词寻找慰藉“咬定青山不放松”、“烈火焚烧若等闲”、“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他想要从那些早已逝去的古人身上得到一些勇气。

    这些诗句仿佛成了他与外面的世界、与他真正的老师和同学们之间微弱的联系,像是夜里闪烁的萤火散发着渺末的光明,让他不至于困死的黑暗里。

    直至此刻他仍竭尽全力地保持着最后的本真,努力坚持自己对于对与错、善与恶、好与坏的判断,以此来抗拒日复一日的洗脑和同化。

    然而那只握着命运之笔的手却不肯停下,缓缓地写下了让人不忍卒读的段落。

     秦穆来学校两个月后的一天,大黄牙出门去接新学员了,秦穆的矫正老师换成了一个四十多岁“周老师”。

    周老师满脸横肉,头顶秃了一大块,平日里对待学员十分凶狠,动辄打骂体罚,秦穆很怕他。

     训导室的空调没开,周秃子裹着羽绒服进来,锁上门,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打量了秦穆几眼,歪嘴笑了:“把衣服裤子都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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