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长金又在看自己,那副神情似乎在说“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幸好这坏胚子还是个小孩,等他长大了一定坏的没边儿。
周舜卿绕着楼船转了一圈,与钱焘合力将甲板上木栅栏砍出一个豁口,随后两人一人捡来一柄长枪,将船上的行尸一个又一个叉到豁口处,陆续推了下去。
果真如万安期所说,这些行尸就像被冻僵的蛇一般,动作迟缓,周身无力,基本没遭到什么反抗。
清理完行尸后,郝随又指挥周舜卿重新调整了船帆,让船朝雍丘驶去。
一切完备后,一行人决定下榻。
思前想后,周舜卿担忧楼船内仍有行尸,便决定所有人都和衣睡在楼船将官的屋内。
朱长金照例睡在床榻上,其余人睡在地上。
钱焘与郝随躺在堆叠起的旧衣物上沉沉睡去,未过多久便传来均匀的鼾声。
万安期裹在周舜卿的大裘里,蜷缩着睡去。
唯有朱长金和周舜卿没有入眠。
朱长金心中满是赵顼的身影。
白日里分别后,他会去到哪里呢?他会继续吃人吗?
他会继续来找自己吗?还是去别的地方游历了呢?
生前,赵顼对她说过,若他不是官家,便想和朱长金赶一群马,走到哪里便席地而睡,或者睡在马群中间,这样一定能见识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被关在几里见方的小汴宫里。
朱长金反驳他,说天天奔波在外,一定连个热水澡都没法洗,况且,牲口味道特别重,她儿时养马的邻居身上就总有股牲口臭味,比养鸡养牛的味道更重。
想到这里,朱长金不仅小声笑了出来。
不知道赵顼还记不记得这些。
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到他。
朱长金的笑声打断了周舜卿的思绪。
周舜卿本来一整日疲累交加,困乏不堪。
但当他上了楼船,将行尸都清理干净,躺在地上时,一股巨大的兴奋感直冲心头,令它难以安睡。
他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自己救下太妃,立大功一件,小皇帝心生感激,授周舜卿紫金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封徐国公,任知枢密院事。
到那时,平日里看不起他的爹爹、堂兄弟、叔舅会露出何等神情。
周舜卿还想到,待自己衣锦还乡,身边定会簇拥万人,到时自己的名字在族谱上都会比其他人大上一号。
只是这一切,娘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