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鬓斑白不说,当年笔直的脊背也佝偻成了虾米。
王中正向她行礼时,朱长金看到他身上穿了一件天青色大袖,上面纹绣着许多鸢尾花纹。
她抓起王中正的衣角,询问他这件大袖从何而来。
“回殿下,官家……不对……”王中正有些受惊,不仅忘了行礼,还叫错了名讳。
他拱起手,微微欠下身,“先帝失语前,曾赐予我这件大袖,他令我每年三月,都要穿上这件衣裳,从福宁殿巡至铅华阁……我倒是不明先帝有何用意,只是这般做了。
”
七个月后,皇陵竣工,朱长金与送灵队伍一起,送先帝最后一程。
途中发生了多番变故,人竞死散。
元丰八年十月初八这天,朱长金被困在水磨旁的土屋内,在此番阴差阳错下,她又见到了赵顼。
当赵顼从腹中掏出那朵纹绣的鸢尾花时,朱长金坚信,眼前人不是走兽,不是行尸,更不是恶鬼。
那是她的仲针。
被甩到墙角的周舜卿吐出口血水,挣扎着站起身,拿着断剑准备刺向赵顼。
朱长金抬起手,喝止住周舜卿。
“陛下,妾身为赔罪,为陛下唱一曲。
”朱长金扬起嘴角,眉毛宛若上弦月。
赵顼身子颤了颤,像是要说些什么。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朱长金唱了起来。
“三愿为何?”朱长金自问自答道。
“妾有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岁岁……”
至此,朱长金已泣不成声。
“……岁岁长相见。
”赵顼从腹中传来声响。
(四十三)·五哥
西天极的昆仑雪山遇触碰初春第一缕暖融,化作涓涓小流,自山坳间头也不回地向东而去。
穿过河套,掠过戈壁,冲刷过中原的万顷田野,在光滑的河道中肆意冲撞,终觉天地宽广之际,便是消匿于汪洋之时。
萌生的火苗,激荡的热望,须要入海相别。
“若是七年之前,官家不必开口,妾身也会随你去,哪怕是地宫也绝不迟疑半刻。
但如今咱们的佣儿还未成人,又被按在那个位置上,我要是同陛下走,天下就无人真心护他了……”
朱长金望着先帝,双唇微启,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