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前,把双手伸到恬熙面前。
恬熙低头一眼瞥见他指甲缝里残留的皮屑,头脑如遭重击。
刚刚平复的脾胃再度翻涌,几乎作呕。
他毫不犹豫的挥手,啪的一声将严炎手打开。
严炎一愣,随後就像一个普通的孩童一样,满脸委屈的瘪嘴唤道:“母妃,您……”恬熙看著他,终於恢复了神智。
他手指著他,愤怒且痛心的问:“为何要做这麽残忍的事情?你才多大,怎麽就下得了如此的狠手。
你如此行事,跟禽兽有什麽区别?你心里到底在想什麽啊!”他痛心疾首的连番斥责,让严炎本来挂在脸上的童稚笑容慢慢消失。
他再度恢复成诡异冷漠的神态,说:“是你答应把他们交给我处置的,为何现在又跑来教训我?本来就是要死的一群人,值得你如此大动肝火?”
恬熙断然打断道:“那种狗奴才,弄死一百一千我都不可惜,我是在乎你啊!”他起身一把抓住严炎,痛苦的看著他,说:“你是我的孩子,我都希望你能做个好孩子,这样才能确保你这辈子过的快活安宁,而不是如此的丧心病狂。
你还这麽小,却已经如此误入歧途,这让我如何不痛心?炎儿,母妃看到你这个样子母妃心里真的非常难受,你明白吗?”
他的言辞如此恳切,却只换来了严炎一声冷笑。
他将自己的身体挣开,淡淡的说:“您痛苦?是啊,您毕竟是我的生母,自然是会难受。
可是母妃,在我被那群狗贼折磨虐待的时候,您在哪里呢?”他突然的反问让恬熙愣了,他回答道:“我知道你们这段日子受苦了,可是我也是无奈。
当时我被他们控制住,也是千方百计才脱了困。
炎儿你要理解我,我当时已经几乎要……要活不下去了,是靠著对你们的牵挂才撑了下来。
”提到那段日子,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严炅,恬熙就要落泪了。
是啊,如果不是为了孩子们,他就那麽死了也算是一了百了了。
他不肯再想,勉强著精神对严炎解释道:“我就是为了你们,这才撑了下去扭转了局面。
可是,炎儿,现在母妃才发现自己终究是迟了一步,他们把你生生折磨得变了一个人了。
你这个样子,让我该怎麽办呢?将来我如何去向你的父皇交代呢?”他终於忍不住潸然泪下。
如此的苦口佛心确实让严炎有一丝动容。
他看著恬熙,微微有些不忍了。
便说:“母妃,您是靠著我们才撑下来的。
那我呢?我就是靠著这个,才熬过了这一个多月。
”
他继续述说著,语气越来越激动:“你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麽吗?就在你走了之後第一天,那个恶妇就把我拖到面前,打断了我两颗牙齿。
”他张开嘴,果然嘴里两排牙中出现两个豁口。
“她每天都会把我招到跟前,换著方的折磨我。
她身边的人也跟著一起作践,把我所有的东西都占了去,把御厨为我做的份例菜全分了,只给我吃狗食。
说是给我洗澡,故意用开水烫我。
每晚不让我睡觉逼著我向他们下跪。
你知道这段日子我是怎麽熬过来的吗?我就每天每天想啊,总有一天我会将今日所受的一切变本加厉的讨要回来。
每一次,我都在想,总有一天他们落在我手里,我一定要亲手用最残忍毒辣的手段报复他们。
我就是靠著这个才能几次撑下来,我不这麽想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母妃,您明白吗?”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一旦听闻了严炎所遭受的折磨细节,仍旧让恬熙震惊和心疼。
他一下抱住严炎,凝噎道:“母妃知道,母妃知道你也很苦。
是母妃带累了你们,母妃发誓,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可是,孩子,母妃不想你跟著迷了心性。
母妃就希望看你们快快乐乐的。
”
“让我亲手折磨死他们,我就会快乐!”严炎突然说道,他推开恬熙,继续说道:“母妃,如果不让我这麽做,我心里的怨就永远发泄不出来,我会一辈子都难受。
这个,我也希望您能明白!”他的目光森然,让恬熙都不寒而栗。
他突然想到了:“你,难道还想对李皇後?”提到李皇後,严炎的目光里涌现刻骨的仇恨,他咬著牙,说:“别阻止我,否则我要连您一起恨了。
”恬熙大惊,忙说:“不!”他急切的说:“不要这样,李皇後确实要除,但不是这样的方式。
”他想了想,咬咬牙道:“我向你保证,总有一天,她欠你的,我会一并为你讨回。
可是我求你,孩子。
不要再这样了,你不知道看著你做出这种事,比用刀剜我的肉还让我疼。
所以我求你,好不好。
忘了这一切吧,让咱们再恢复到从前。
”
他紧紧的抓著严炎双臂,急切的看著他,唯恐他不答应。
严炎无法,便只好说:“好吧!”他停了停,又说:“可是母妃,我已经不可能再恢复成以前那个严炎了,这个,我也必须告诉你!”恬熙呆了。
严炎不想再说,便直接道:“我先回去换衣服了,出了一身汗我也难受。
”说著他脱开恬熙的手臂,转身再度走回了那个可怕的屋子。
恬熙呆呆的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如同梦游一般飘回自己寝宫,恬熙沈默的任人为他换衣。
负责换鞋的宫女突然一声惊叫,引起了他的注意。
低头一看,他刚刚换下的鞋鞋底,全是乌黑的血迹。
恬熙呆呆的看著那双鞋,那宫女自知闯了祸,吓得不敢在出声。
恬熙久久不语,最後长长的叹息一声,说:“拿去烧了吧。
”
有宫人前来传报:“平国公想进宫来向娘娘请安并就大行皇帝丧仪有事请示娘娘。
娘娘可要召见他?”恬熙听到李勤弓,心里更是反感。
几乎立刻喝道:“不见!”但是一瞬间理智终於压倒冲动,他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本宫有些累了,让平国公稍後一个时辰,本宫再与他说话。
”那宫人答应著去了,轻雯担心的说了声:“娘娘……”恬熙抬手制止了她,起身,身形颇为疲惫的走进了琥珀阁。
爬上了那张白玉床躺下。
然後对轻雯她们说:“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轻雯亲手放下帷帐,随後便带著众宫女退出去了。
等到她们走了,恬熙在床上翻了个身,脸埋在被褥间,喃喃的唤著:“严炅…严炅……严炅……”一声一声的,反复不停的叫著严炅的名字,最後终於开始抽泣:“你不能怨我,你不准怨我…..不准!!不准!!”
作家的话:
养孩子不容易,大家都要对爸妈好点!!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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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熙端坐在位上,神色有几分迷离恍惚的看著一样样古玩珍品在面前一一呈过。
长贵在他身边躬身将每一样物事的名字来历细细讲解。
耳朵里全是他语气恭敬的陈述,眼里看到的,则是自己素日里时常见到的死物。
目中所及的每一样,恬熙似乎都能回想起严炅面带轻松满意的微笑,捧著细细赏玩的模样。
而自己当时在做什麽呢?以前,便故意失手当著他面砸损一个,看著他气急又无奈的模样,心中有著莫名的畅快。
後来,便是依偎在他怀里,两人一起品赏。
严炅会在他耳边,将手中古玩珍品的来历,名称典故细细的讲给他听。
每当那时候,便是他们之间最惬意的时光。
严炅的声音其实很好听,低沈有力,不急不缓。
听得他耳边酥酥的,心也是软软的。
常常就这样一过便是一个下午。
再後来,严炅走了,他一个人守在这华丽空荡的宫殿里。
日日看著它们,一遍遍的回忆严炅告诉他关於它们所有的故事。
偶尔亲自为它们擦拭尘埃。
终归是做不熟不如内侍们手脚轻快稳妥,只得守在一边看著他们挨个为它们清理灰尘。
手指轻抚著或平滑或纹理繁复的古玩表面,无聊的数著日子等他回来。
再後来,就没有後来了!他们之间,有关这些死物的回忆,已经到此为止了。
从今往後,严炅将永远的沈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