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婆子本来没想回答,可对上少年的目光,不知怎地全都秃噜出来了,还说得无比详细。
少年闻言抬眼扫了一下四周:“这片地都是你家的?”
左婆子颤巍巍应是,听少年又问:“家中可还有余粮?”
见那农妇点头,四阿哥沉下脸:“我听说你们东家已经免了半年的租子,你们有地有收成,还有余粮,为何还敢说租子延期上交的话?莫不是欺负她年纪小,不知事?”
话音未落,左庄头和左婆子吓得齐齐跪下,左庄头想说话,被左婆子拐了一胳膊肘,到底慢了半拍。
左婆子跪在地上就哭开了:“侍卫老爷不知,咱们佃户苦啊,每年收上来的粮食要交租子,还要交人头钱,年景不好,口粮都留不下!”
跪着哭不得劲儿,索性坐在地上,拍着腿哭:“去年收成还行,可交过租子和人头钱,摊过火耗,就只剩一点口粮。
今年年景不好,粮食只能收上四成,根本交不起租子。
人头钱要交两成,还要另拿一成出来摊火耗。
剩下的一成和去年余下的口粮,也只够全家喝粥吃到明年开春!麦秋之前那几个月,还不知怎么过呢!”
把对方逼得掀了底牌,四阿哥本来就拧紧的眉头,此时拧得更紧了。
如果旱灾继续,而丁税和火耗不减,明年开春这些佃户恐怕当真要吃野菜啃树皮了。
四阿哥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人家找牙行买人都在春天。
因为春天穷苦百姓活不下去,为了一口吃食,只能选择卖儿卖女。
同时也明白了小丫头的苦心。
左庄头看了一眼少年侍卫挂在腰间的佩刀,赶紧将哭闹中的婆娘扯起,将她挡在身后。
往年他和儿子进城打短工补贴家用,没少在街上撞见侍卫打人,惹急了当街杀人的都有。
左婆子哭完闹完热血下头之后也有些害怕,被自家男人扯到身后就不敢冒头了,只是隐忍地哭。
他们家虽然没有她说的那样惨,全赖当家的肯付苦,不惜力地伺候庄稼,还有儿子左宝树会做木匠活,但村里很多只靠种地过活的人家,就如她所说,绝不会好过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