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寒随意地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自从他重塑身躯醒来后,已有将近一月了。
这一个月里,没有日升月沉、没有暮去朝来,唯有不见尽头的长夜和尖利呼啸的天川罡风,若非他在心里默默记着时序,连过了多久也不知道。
一个月的死地求生,已足够他摸索出一些独属于归墟的规律。
譬如说,刚刚刮过一阵狂风,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内,这里应当不会再有天川罡风经过。
长孙寒疲乏地躺在那里。
他看起来毫无形象,全然没有往日蓬山首徒的英姿矜重,倘若被昔日蓬山同门瞧见了,定然要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这般随意瘫卧在地上的人竟是向来克己自持的长孙师兄。
不过这已不再重要了。
他身处神州传说中最凶险的死地,已经是众人眼中的死人,即使还有人相信他活着,也是见面不相识。
谁会看见?
看见了又怎样呢?
猩重的血气上涌,漫到喉头,灼烈滚热,呛得人只想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长孙寒侧过身,半伏在地上,剧烈地咳着。
许久,他俯身支在那里,静静的,动也不动。
筋疲力竭,他连重新躺卧的力气也没有。
方才的天川罡风是他这个月里见过最剧烈狂暴的一波,漫长而浩大,排山倒海一般刮过,他毫不怀疑,倘若这阵天川罡风刮在归墟之外,将成为一地生民的灭顶之灾。
在这阵狂风里活下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起码在他的估测里,他本该是全无生路的。
金丹凝成、傲视同侪又有什么用?在天地伟力面前,不过是沧海一粟。
可他活下来了。
虽然已满身是伤,筋疲力尽,灵气逆行,连翻个身的力气也没有,可他毕竟活下来了。
长孙寒就这么动也不动地伏在地上,背后的伤口还残留着天川罡风的气息,于无声无息中撕扯着伤口,钻心痛楚。
可他俯着身,不知怎么的,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归墟冷寂无声,唯有头顶隐约的天川罡风呼啸声,响起他无端的低笑声,竟有些莫名的瘆人,可他笑得很畅快,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