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摆一摆手,道:“我不过随口一说,不用费事了。
”
玄清举筷,温言道:“喜欢的话多尝尝吧。
”
一时俩俩都是无言,菜吃在口中,觉得酸甜苦辣都十分入味,沁透到了舌间齿缝,无孔不入,五味陈杂。
浣碧远远退了开去,只站在门前的厚棉帘下守着。
棉帘是浅淡的杏子黄色,一笔一笔绣了青翠的竹子,丛丛叠叠、风姿掩映的竹枝。
浣碧穿着家常的青色上袄,不饰花纹,着墨绿色罗裙,亦是青青一色的衣裳,这样站在棉帘下,仿佛整个人都融了进去,看不出颜色,只一个暗淡而模糊的身影。
我与玄清两人都静静的,那遥远的歌声反而悠扬传入耳中,觉得畅亮了。
我放下筷子,筷间细细的银链子悉嗦作响,如私语一般。
我微微一笑:“我已想到为何歌女只唱《子夜冬歌》的前三首了。
”我的笑容渐渐沉寂下去,“因为愈到以后,情致愈是凄凉,愈到无路可处去。
何处结同心,西陵柏树下。
晃荡无四壁,严霜冻杀我。
……一直到适见三阳日,寒蝉已复鸣。
感时为欢叹,白发绿鬓生。
”
他淡淡含笑,亦停了筷道:“冬歌所述之情,自然是肃杀萧条,如冬雪覆盖、大地茫茫,无一线生机可觅,叫人看了亦是伤心绝望。
”
我依旧笑着,语中凄凉之情却是已不可抑制,“《子夜四时歌》按四时所制,春夏秋冬轮回不止。
一段情意,有春之温暖、夏之热烈,也必然会走到秋之悲寥、冬之肃杀。
若在当日满心欢喜时,谁又会想到有‘白发绿鬓生’的一日。
鸳鸯织就欲双飞,终究是没有飞成,到底是可怜了未老头先白……所以,不如一开始就是无情,便也省去这无数苦恼。
”
他有些诧异,明白之中也意外,便道:“情之所终,未必皆是悲戚。
若说情爱得以成就,本来就是要天时地利人和,若现在已经有天时和地利,人和之数只在人为而已。
”
“那么……”我转头注目于他,语中微带了几分倔强与意气,“王爷可曾与女子相爱过?”
他默然以对,片刻转过头去,道:“没有。
”
“我却经历过,所以明白。
惭愧说一句,我是过来人。
”我凄微一笑,神思哀凉如窗外的寒凉天气。
屋内的炭火嗡嗡烧着,我只觉得眼角酸涩,想是烟熏的。
其实炭盆里燃着的都是上好的银炭,并没有一丝烟的,又扔了几片橘皮在里头,只觉得清香四溢,无半点烟火杂气。
我徐徐道:“有些事如果一开始就明知道不能得善终,就不要痴心妄想,去勉强求一个善果。
譬如我从前与他,若一开始我就以一般的妃嫔之心待他,一心只求荣华富贵不求一丝真情,或许今日依旧在宫中屹立不倒的那个人,就是我了。
也不至于今朝连累父兄,到此地步了。
”
我说话间,连玄凌的名字亦不愿提,只以“他”代之,玄清自然十分明白。
而话中的另指,我虽只是点到即止,想必他也明白的。
他眼中已无声漫上了一层凉薄如霜的清冷,清冷中却似有幽蓝火焰灼灼燃烧,道:“你伤心了一次,便要对人世间的情之一字都失望了么?”
我不答他,只以手支颐,娓娓道:“王爷有无听说过《白蛇传》的故事?相传古时有白蛇精修炼千年化为人形,只为寻一份人世间最平常的男女夫妻之情。
细雨西湖,断桥相遇,同舟共济,纸伞定情,白娘子与许仙终于结成姻缘。
也不是没有恩爱过,只是经不起法海轻轻一挑拨,连有了许仙的骨肉许仙亦不愿意回头帮她,还亲手喂她喝雄黄酒。
难为白蛇为了这样的男人水漫金山、苦盗灵芝,为他操持家业、生儿育女。
只不过因为她是异类,即使待许仙一片真心亦罪不可恕,到底被永镇雷锋塔底。
”
他看着我微笑,而那笑亦是没有暖意的,道:“我听说过,似乎是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