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在煊赫的魏国公府,原可以此生无忧。
但母亲不得宠爱,又无法再生育,便咬牙谎称她是男孩。
沈明语日日如履薄冰,做了十几年萧家六少爷。
直至母亲去世,她才知,自己其实是靖南王后人。
彼时靖南王颇得圣宠,沈明语入宫成了太子伴读,一时风光无两。
然帝位更替之年,太子遇刺身亡,朝野局势诡谲多变,内忧外患,是当今首辅力挽狂澜,最后辅佐太子的四皇叔顺利登基。
一朝天子一朝臣,苍狗浮云间,靖南王府处境天翻地覆。
“你身为女儿家,却假作男子,图谋僭越!”
“此举荒谬,有悖礼法,按罪当诛!”
……
朝堂上滚油溅水般的议论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如骤雨劈头而下。
金銮殿上龙涎香缭绕,雾气迷眼,叫她泪眸愈发看不清四周。
模糊视野中,御台之下的人蓦然转过身来,一身肃杀之气,眉眼森然。
她下意识垂眸,听见他冷声道:“……牝鸡司晨,为祸朝纲,即日起流放北疆,永不得返。
”
沈明语匍匐跪地,镣铐叮当碰响,宛若钟鸣震彻脑海,再听不见满堂喧嚣。
……
“世子?世子醒醒!”
薄衾被雨气浸得潮润,汗湿的衣衫愈加发凉,沈明语拥被坐起来,神思有些恍惚。
她茫然望向窗外,外头春寒雨急,天穹似要倾覆。
昨日满院辛夷本是开得极甚,暴雨忽至,再无绚丽,唯余细枝空摇。
没有隆冬大雪,不是盛元二十年。
她又梦魇了。
“世子,用膳的时辰到了,得去正院了。
”
沈明语意识尚未清醒,耳畔说话声隐隐约约,辨不真切。
待看清眼前清丽的丫鬟,她眼底微微起了热意,唤道:“连翘?”
见主子不大对劲,连翘忙扶她起身,“世子又魇着了?”
沈明语缓慢松开紧攥的手指,轻轻颔首,“我梦见阿爷战死,王府被抄家,你为了护我……”
被人一刀穿腹,死在她眼前。
沈明语用力抿了抿唇,将剩余的话悉数咽了回去。
今儿是盛元十三年三月十九,不是梦中的七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