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瑶离开后,殿阁复又安静下来,不时有稀疏的星影落在窗轩。
容聿珩坐回案前,指尖轻触酒盏的边缘,思绪遥遥回到了那年深冬。
他是大昭帝与孟皇后所出的嫡长子,自幼名师教导,被孟家、皇室、朝臣寄予厚望。
年少时,他也曾对那高高在上的父皇有过敬仰之情,亦为了母后的殷切期许而勤奋努力。
后来他发现,错了。
皇帝需要孟家的势力,却也忌惮孟家,而皇后为了扶植家族,亦需要一颗忠诚的棋子。
起初他以为,自己是父皇最优秀的儿子。
比起其他兄弟,母族势力雄厚,朝中人气颇高,有着独立的思想和政见,或许这正是储君所需的才能。
但无疑是危险的。
深冬,殿外的雪下得极大,簌簌落在肩头。
“父皇敬我才名,也俱我才名;母后惜我血脉,却也囚我血脉。
”膝下是刺骨的寒雪,耳边是冰冷的风声,少年太子直视前方的人,振声道:“父皇不该偏信三弟一人之言,不该以流言定罪,不该连问都不问、查都不查,便认定儿臣心怀不轨!”
皇帝立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冷冷地道:“你若不想做这个太子,朕也并非不可另择他人。
”
少年太子咬紧牙关,低垂的眉目尽是倔强,未有半点妥协之意。
皇帝挥袖转身,“锐气太重,再跪两个时辰,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起身!”
寒风凛冽,雪花如针般扎进骨髓,宽大的玄衣上沾满雪霜,容聿珩跪得双膝发麻,胸口的寒意不断蔓延。
皇家,哪里有什么兄友弟恭的和睦,又哪里有纯粹的亲情呢?
君为天,臣为地,父子不过是血脉的名义,真正维系的却是权力的平衡。
不过都是表面父子,实际君臣罢了。
容聿珩一瞬间起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即便是他冻死在此,也不过叹一句“命薄如纸”。
还会有其他的皇子填补储君的位置,朝臣依旧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