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衔走了眼球碎肉,那双手扑了个空,饥民连扑腾哭号的力气都没有了,无力地倒在了雪堆里。
“去,给个炊饼。
”唐笙说。
身后的亲兵面面相觑,纷纷回避起她的目光――所有人都知道快断粮了,总想多藏着些,留着突围吃。
“大人,您瞧见了吗,这人身后的屋棚里还有人。
”亲兵心虚道,“他们都是被丢弃在这的,要么年迈不能行,要么是冻伤的残废,他们自家人都不要他们了……”
战乱时,伤残年迈者与得病的妇孺都是被极易被家人抛却的。
人命轻如草芥,即便是体魄强健的,也很难在乱世中活下去。
唐笙想起了那日方十八的话:能不能突围出去,都是未知的。
可能在方箬眼中,这些人与城墙上的军士,甚至包括她自己,都会死,不过是早是晚的区别。
唐笙摸遍腰间,除了甲胄和兵刃没碰着任何可以吃的东西。
她是朝廷大员,是钦差也是参赞,可她救不了流民了。
连活命都成问题时,秩序崩塌也是迟早的事情。
方箬所做的,不过是在给即将停摆的秩序续命,若陷入毫无组织的溃逃,便真的没有任何人能活下来。
唐笙垂眸,只得领着亲兵徒步回西城营地。
刚行几步便听到警钟。
她回首,城墙上的烽火却静悄悄的,连一点黑烟都发不出了。
疲于奔命的流民仰面躺下,望天痛哭。
这样绝望的日子,所有人都过够了。
这样的氛围令唐笙的动作变得迟缓。
她拔刀转向,前进的道路却为人挡住。
“唐参赞,方大人有令,您不能再上城墙了!”属官挡在她身前,紧攥她的刀柄,“我们去就行了!”
“让开。
”唐笙推开人刚行几步,身后又传来另一道声音。
“参赞……”匆忙赶来的弼马官见了这情形生怕触了她的逆鳞,每吐一个字都要斟酌,“您的坐骑,就是那匹河曲马,它,它死了……照方总兵的令,该将它……”
唐笙的脑袋嗡了声,思绪化作杂乱的丝线,纠缠成团。
指尖还留有抚摸马鬃时的触感,唐笙身形微晃,缓了片刻,低低道:“照军令办理。
”
被她踩碎的冰冻咯吱作响,清亮的刀锋指向城楼方向。
“其余人,随我增援。
”
*
弩床运作,缠绕的在杆的布条破开灰蒙蒙的天空,无数杆箭矢钉在梁柱与廊檐上,明晃晃地飘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