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春猎当日莫名其妙吃坏肚子的殿前司指挥,以及那侍卫司的岑瑞岑指挥使曾再三提醒他,说:“历来围猎,禁军各司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再怎么谨慎,场子一大,难免要有疏漏,裴小将军可不要不当回事,软甲一定要记得穿,刀也一定不能离手,随行圣驾,小心为好。
”
而后密林中射来第一支箭,裴邵拔刀时分明瞧见他已然先动了刀鞘,可却仍旧迟了半息,就像是明知故让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诸多细节经不起推敲。
整个北郊猎场,从殿前司指挥吃坏肚子开始,一切就都像是一盘棋,而面对裴邵的试探,岑瑞的回答意味深长:“小将军以为,来日许相权倾朝野,裴家又该如何自处?你是明白人,想必早已有了论断,否则又怎么会在圣上面前故意引导,令其疑心行刺案乃许相所为?”
裴邵目光幽幽地望着他。
上年朔东那场战役结束后,许敬卿等人便联合朝中诸臣弹????劾裴氏父子用人不当以至于战事失利,程峥因此下旨问罪裴公,并一口气削减了朔东往后几年三成的粮饷,若不是裴家自己家底尚余,得以补贴将士,恐怕军中早就乱起来了。
世子裴邺代父进京述职,他拍着裴邵的肩,苦笑叹气,“外人看我裴家光鲜亮丽,内里也不过强撑罢了,难啊!”
那时裴邵便知,他若不能替父兄坐镇朝廷,那么不远的将来,许敬卿这头贪得无厌的狼,迟早要把裴氏嚼碎了往下咽。
所以他绝对,绝对不能离京,他必须死死咬住许敬卿。
而就连这一步,都已经提前被人算计好了。
能将他和程峥的心思都揣摩得明明白白,并想方设法引他二人入局的,除了程慕宁,裴邵还真想不到其他人。
这位长公主殿下手眼通天,隔着山高水远还想物尽其用。
她虽然暂时失势,但也不能让许敬卿一人得势,只能另外扶植得以与许敬卿抗衡的势力,这个人,既不能轻易被许敬卿收买,又要有足够的背景,能够在得到一线机会后迅速壮大自身。
纵观全京城,与许敬卿有仇的没这个能力,有能力的又没仇没怨,裴邵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而程峥还以为是自己在行制衡之道,殊不知他的胆小懦弱多疑,也早已成了旁人算计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