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的、纸质的、泛黄的单据。
他在公司地下的储藏间里找出几十箱封存的旧资料,拉上窗帘,把时间往回拨十几年。
他一页一页翻。
标记、批号、集装箱编号、签收方、运输车牌。
用红笔一点点圈出有问题的重合和缺漏。
他白天穿着校服去学校,晚上换上家居服坐在桌前,十个小时不动一下。
佣人几次来问他要不要吃饭,都被他一句“出去”打发。
来新加坡的第六个月,他拨打了沉兆洪的电话。
那边正是饭局结束,沉兆洪接得有些匆忙,声音含着酒气:“喂?”
“爸爸。
”沉时安声音很平静,“您让我做的事,我都照办了,账查干净,人也管住了。
现在公司盈利不错,我把财务报表寄给您了。
”
“好,”沉兆洪笑了一声,“你做得不错。
”
“还有个事,我想请示您。
”
“说。
”
“电子元件那家公司,有些老货的运输记录我查了几批。
不是质疑,是想确认——那些壳体里面如果装的不是主板,而是更值钱的东西,我是不是也能处理?”
那边沉默了一秒。
沉时安靠在椅背上,嘴角微微抬起,声音却仍然温柔:“我以前也做过那些事。
我知道怎么配单,也知道怎么避开狗鼻子……我甚至觉得我做得比您的人更好。
”
“你还小。
”沉兆洪语气忽然冷了几分,“你现在做的这些,就够了。
”
“爸爸——”
“把正经生意做好。
”沉兆洪语气不容置疑,“以后你还要读大学,别什么都想掺一脚。
”
电话挂断前,沉兆洪淡淡丢下一句:“别想太多。
”
嘟——
长长的盲音。
沉时安静静坐着,手里的听筒还没有放下,他就那样盯着已经没声了的听筒看了整整一分钟。
屋子很安静,只听见钟摆滴答,和他缓慢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啊。
”
他低声说:“我是个被流放的私生子罢了,连口锅里最脏最肥的肉,都不让我碰。
”
怕他抢?
他抬起眼,看着窗外夜色如墨,玻璃上映出自己冷淡的脸。
放心,他不抢。
“我只是,要把你们整个锅都掀了。
”
如果这就是沉家的真正核心,那他不会再等。
他要的,不是个沉兆洪口头上的“机会”。
他要全部——干净的,肮脏的,血淋淋的,全都要握在自己手里。
他重新坐在书房地板上,把所有涉及这家电子元件公司近十年的员工名册、人事记录、出入货文件、采购负责人名单,一张张铺开。
他要找出是谁,在负责对接那条地下运输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