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泡在浴桶里,苏小北烧完最后一锅热水,来给他擦背,轻声问:“大人心里不痛快?”
苏晏懒洋洋趴在桶沿,“有什么不痛快的。
在外人看来,我这太子侍读左右逢源,痛快得很。
”
“今日大人自打从宫中回来,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可是累了?”
“人不累,心累。
太子一天见不着我就发脾气,皇上恨不得将我做成个盆栽种在御书房,你没听这几天詹事府的闲言碎语怎么说,说我直谏是假,媚上才是真呢。
”
“他们那是嫉妒大人得宠。
倘若给他们当御书房盆栽的机会,一个个的还不得乐疯了,塌腰撅腚的都要爬进盆去!就是因为眼红,才嚼舌根冒酸水,这种人就跟沟里蚊蝇似的,不配让大人瞥一眼,听一声。
”
苏晏轻笑:“这我当然知道,不过还是要感谢你的安慰。
”
苏小北不自在地垂下眼皮,“大人怎么老对我们这些下人道谢,小的实在不习惯,总觉得心虚……”
苏晏道:“心虚什么,把腰杆给我挺起来。
都是父母生养,谁又比谁高贵,扒了那层权势地位的皮子,还不都一样是个人。
”
“不一样。
”苏小北眼眶泛红,要哭不哭地道,“黄河下游发大水,冲毁田地屋舍,我们一家四口不得不逃荒来京城。
半路上妹妹饿死,被父亲拿去和人家交易了一袋糙米饼,才捱过寸草不生的荒地。
好容易进入东昌府,又遭马贼劫掠,我母亲被抓走,生死不知。
到京城父亲只剩下一口气,没奈何又把我卖给人牙子。
人牙子看我生得有几分端正,本想卖进长春院,做个最低等的小倌儿,要不是大人将我买下,如今我怕是早已成了一堆烂骨头。
你说,像我们这样的,一身皮肉血,也能吃,也能卖,怎么还能称得上是个人呢!”
苏晏听得恻隐之心大动,叹气道:“这两年天灾人祸,日子是不好过,但总会好起来的。
”
“是吗?还要等多久?”
“……不久了。
”
国难与河患往往同作。
黄河孕育文明,却又变迁无常,溃决改道带来的灾难,总归会被时间与人治一次次抹平,荒土上会再次萌发青苗。
“往事已矣不可追,别想了。
”苏晏起身穿衣,“用晚膳吧,我好饿。
”
苏小北擦了擦泪,强笑道:“都备好了,就等大人传唤呢。
”
“对了,咱们是不是该买点粽叶、糯米、花生之类,也包些粽子应应节?哦,还有咸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