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的同袍岳岭和白琛,又看了看沈潇。
他忽的叫了沈潇一声。
“阿潇长大了,不甘心父亲一辈子领出来的兵就落到如今的境地,唐叔晓得,你比你父兄更有气魄,敢与朝廷为敌。
但阿潇有没有想过,朝廷就像苍翠古树一样,树大根深,就算沈家军又复从前模样,真的能将这扎根极深的古树连根拔起吗?”
他看住沈潇,“一旦去做了,却没能连根拔起,你晓得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古树震怒抽出枝条,将人直接打入污泥之中,所有过往的荣光皆毁于一旦,沈家军将成为最可耻的存在。
”
他问沈潇,“阿潇把这些都想到了吗?”
唐庭的话说得很慢,却似针一样,一根一根扎到了沈潇心上。
她怔着,半晌没说出话来。
还是岳将军先开了口。
“别说这样的话,阿潇能为我们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
她也是为了沈家军的兵将好。
”
唐庭却笑着摇了摇头。
“为将之人,若是没有顾全麾下的本事,只是抱着一腔的热血和好意,有用吗?成千上万兵将的性命,只热血和好意护得住的吗?”
厅中陷入了沉默,沈潇攥紧了手,她看向一旁的岳岭和白琛,又看向自己伤痕累累的手。
手上大小伤痕遍布,握住刀剑弯弓的部位生起了厚厚的茧。
可这有什么用?
纵然她将功夫练至绝境,纵然她满心都想要沈家军再延从前之神话,可她没有一个好的计策保住自己的兵将,令他们没有后顾之忧,那么她就不是一个好的将领。
甚至不配是一个将领!
沈潇彻底沉默。
这时白琛起了身。
他缓缓看向唐庭。
“至少阿潇还敢拼力一试,而不是在沼泽里闭着眼睛苟活。
那样地苟活,会有尽头的。
”
唐庭顿了一顿。
白琛已叫起沈潇,同岳岭一起,离开了唐家的别院。
唐庭没有去送,仍旧坐在安逸的厅堂之中,周遭还是寻常百姓用不起的名贵香料熏出的富贵香气。
但唐庭闭起了眼睛,双手覆在脸上,深深叹了口气。
......
江南的湿冷是不同于北方冬日的寒冷。
在这里,遥远但尚存火热的日头不见了,只剩下阴恻恻的天空,洒下细密如网的雨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