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珽却窥得出她藏起的惊愕。
其实这已无需隐藏。
先前各处节度使尾大不掉,朝廷存心提防,还拿婚事来试探,怕的就是河东肆意妄为不听号令。
谢家之所以答应赐婚,摆出敬伏态度,无非是不愿太早起兵戈,免得朝廷安坐无事挑唆旁人来围攻,有不长眼的借机生事,平白惹麻烦。
彼时天下尚且安稳,众人对朝廷终归心存忌惮,谢家亦韬光养晦,只以私怨为名借高平城的事小试牛刀。
如今的形势却已迥然不同。
南边流民作乱,朝廷原可就近调兵镇压,却没人听从调令出手,足见众人之心。
且禁军镇压不力反遭重挫,这场败仗无异于揭去遮羞布,就连瞎子都看得出皇室的衰微败落。
原就如空中楼阁的皇家威仪愈发摇摇欲坠,再想拿皇权来驱使人卖命,可就没从前那么容易了。
而河东公然起兵横扫陇右,破竹之势几乎摧枯拉朽,皇家即便想管也无能为力,只能放任而已。
这回剑南与谢家携手,河西作壁上观,就连素来与谢家不睦的梁勋都按兵不动,只在交界处稍加试探,足可窥见态度。
不臣之心迟早要昭然于天下,区别只在于时机。
而如今,刚刚好。
谢珽缓步行走在王府的浓密树荫里,这些事不便与阿嫣言说,便只颔首道:“确实是为陇右的事。
这么聪明的小姑娘,果然有前途。
”
他语带调侃,忽而倾身靠了过去。
“我记得你嫁来时也是夏末。
”
“嗯。
”阿嫣重重点头。
时序交替,居然转眼就一年了,原以为替嫁之后的路会困难重重,竟然也就这么走了过来。
她不自觉勾唇,觑向谢珽,就听他道:“听闻京中有新妇三日回门的风俗,这趟回京便挑初四启程,权当是回门,如何?”
阿嫣眼底欣喜愈浓,“那很快就能动身了?”
“到了京城让你多住段日子。
”
“好啊!”这话直戳阿嫣心坎儿,她甚至忘了后面还有人跟着,只将握扇的那只手抱住谢珽胳膊,欢喜雀跃,“多谢夫君!”
清澈眼底尽是笑意,她都快蹦起来了。
谢珽勾唇,将脸凑得更近。
阿嫣没太明白,“怎么了?”
“谢我啊。
”
他的身姿仍旧岿然端肃,脸颊轮廓亦是冷硬的,那声音却夹杂了温柔的笑,低低落在耳畔时意有所指。
阿嫣脸上一红,将他轻轻推开,“别闹了!”
……
寻香榭里,人已聚齐。
除了二叔谢砺仍在巡边外,上自老太妃,下至谢奕等孩子,全都到了厅里,连甚少出十州春的越氏都来了。
屋中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