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曾经的无助与不安太过刻骨,才至于烙进了魂体里吧。
水流拂过浮泽的眼皮,他的睫毛颤了颤,在水底下,蜷缩着抱住了自己。
……
天牢,承德仙君眼神发愣,不知已经在此地呆站了多久。
鬼使神差地,自审判结束,他几乎每天都会来看看被暂时押禁在此的战犯。
隔着道道淡金色栏杆,里头圭风的身影无处遁形,蓬头垢面、身形枯槁,仅剩的一点鬼气被仙界金光压制得不敢冒头,看不出一丝昔日搅乱人间秩序的疯狂。
若知是如此下场,一开始,他还敢在鬼府制造内乱,又一手指挥夺位之争蔓延到人间吗?
承德制止不住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去想。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那些事端,浮泽就不会下界。
那么,他与浮泽之间,是不是,尚还能维持几分亲密?
时光回溯,救得了人类,却救不了他,也救不了浮泽。
承德无法仇恨,只能将怨气对准这个罪大恶极之战犯、三界所不容的魔头。
只有在这天牢门前站着,看看圭风神志不清的模样,他才能勉强抑制住自己往清池居跑的冲动。
可是看着看着,仍会无法控制地失神,去想那人温和、淡然的模样。
不知就这么站了多久,忽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慢悠悠的,不加掩饰。
承德骤然回神,脸上悲伤还未完全收敛,转身,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便与鬼王时崤正正对上。
情敌见情敌,本该分外眼红,对方却是何等的……悠然自得,意气风发。
承德心中更是苦上一分,好在面上迅速调整,微微点头,对时崤行了一个平级礼,“巧遇鬼王。
”
礼貌中,带着疏离与生硬。
“承德仙君。
”时崤浑不在意,反而勾起一抹微笑,也回了一个简单的礼,“算来数次见面,还从未有机会能与仙君单独交谈,未想今日会在此相遇。
”
他说得意味深长。
“倒不可不谓之天意注定了。
”
四十五
闻言,承德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但再看去,那鬼王脸上的笑却又挑不出任何的不对劲,就连威压都收敛得一干二净,一副人畜无害的平和。
他暗中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不知鬼王仍在仙界,本该上门拜访,是小仙失礼。
”
客套中,悄无声息地藏下几分若有所指。
却偏生,对方竟是厚着脸皮受了他的客套,点点头,做出大度的模样:“无妨……”
时崤顺势而下,笑得开怀:“原是我叨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