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妄微微抬眸,语气依旧不见太多波澜:“可我与姑娘素不相识,那些刺客是冲我来的,姑娘为何要舍命救我?”
这一点,裴妄想不通。
而且少女那时扑到他身上,被他带着滚落停下。
明明自己受了极大惊吓,眼中却仿佛只在意他的安危。
她在他怀中抬起头来,眼眶微红,鼻音哽咽。
唤他的也不是世子,而是他的名字,裴妄。
姜初霁定定看了男人一眼。
那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垂下眼帘,眼底有一丝落寞闪过。
仿若流星划过夜空,稍纵即逝。
轻声说道:“我与世子,不是素不相识。
只不过,是世子不记得我了。
”
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在这寂静的山洞中悠悠飘散。
裴妄微微一怔:“什么?”
少女咬咬嘴唇,似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片刻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
“我虽是相府嫡女,但过去十年我都是在南山寺中。
”
“四年前,慧明大师来南山寺来讲过一次佛经,世子也跟着一起来了。
当时我与世子有过一面之缘。
”
南山寺。
四年前,他十八岁。
裴妄有些恍惚,仿若被一阵风吹进了记忆的漩涡,在那尘封已久的过往中搜寻。
蓦地在记忆深处,想起了一道娇小瘦弱的身影。
四年前,暮春的南山寺繁花似锦,粉嫩的花瓣如雪般纷纷扬扬飘落。
他陪同慧明大师前去讲佛,之后避开喧嚣,走到后院。
在一棵老槐树下,瞧见了那道蜷缩在角落默默抽泣的小小身影。
一看就是庙里干着粗重杂役的孩子,衣衫破旧,稚嫩的脸蛋也是脏兮兮。
被他唤着抬起头时,小女孩的眼睛里蓄满泪水。
她说自己母亲留给她的玉佩,被她打水时掉进了井里。
她说,她可能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娘亲了。
她能留下来的只有玉佩,现在玉佩也被她丢了。
裴妄望着她,小孩的眼睛里都是绝望。
他从未在一个孩子眼里看到过这种绝望。
他没有再多言语,只是淡淡挽起衣袖,在那个被夕阳余晖染得金黄的黄昏,俯身于井口,一次次将水桶探入幽深井底打捞。
直至那枚温润的玉佩终于被找到。
裴妄其实已经记不太起,自己在递给小女孩那枚玉佩时说过什么。
大约是说,玉佩既然找得回来,那她与母亲,只要彼此还在这世间,就总有一日会再度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