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容十八的脸在暮色中,微微的有点落寞。
“我可能去不了云南作威作福了,”他侧着脸,好像在听着屋檐外滴答的水声,很专心的样子,语调也尽量显得无所谓,“……可能会在京城呆着,不过至少咱哥俩还能经常见见面,喝个小酒什么的……这些年也攒了一点钱,以后过日子够用了……”
他回头看看明德,噗的一笑:“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我废了,又不是你废了。
说起来卓国师还真是手下留情了,不然现在我早就飞升去啦……难得他会顾及当年那一点同门之情,要知道他是狼养大的,出师当天杀师父,那手狠得,啧啧,遇神杀神遇魔杀魔,这么多年来除了路九辰,能从他手底下活过来的也就你我了吧?说起来还真是幸运,幸亏你下来找我,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讲义气的……”
明德开了开口,声音里有点茫然:“……你真的站不起来了?”
容十八好像突然哽住了,然后他眼圈慢慢的红了起来。
他掩饰性的用手一擦,然后命令:“明德,出去!”
明德站起身,几乎要扑上前来:“但是你不是说你要去云南,你不是说你想在桃花遍开的苗疆建一座大房子,你还说你要娶妻生子……”
“出去!”
“你怎么就站不起来了?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容十八的声音近乎失态,带着哽咽的喑哑:“出去!不要我再说多一遍!”
明德盯着他,突然觉得那一切都如此之远。
那些江南水乡和桃花烟嶂的迷离梦境,就好像断裂在了这无限的黑暗中一样,永远的隔绝在了深深的、雨雾中的九重宫殿之外了。
他猛地转过身去,飞快的跑出殿门。
张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庭院门口,好像静静的等待着什么,看到他出来的时候笑了一下,还俯下了身。
明德一把抓住他,急促的问:“李骥呢?李骥人呢?”
“皇上在正泰殿……”张阔轻轻地说,“皇上在正泰殿里……等您……”
明德几乎感觉不到脚下传来的刺痛。
他光裸着脚,奔跑在雨后湿滑的小道上,只披了一件单薄的长袍,傍晚微凉的空气从皮肤里渐渐的浸润进去,就好像要深入到骨髓里一样。
官道上没有人。
所有人都被预先调开了,在通往正泰殿的那条道路上,没有任何人稍微阻拦一下他进入御书房的脚步。
甚至当他猛地推开御书房的门的时候,平日里一定会守在门边的笔墨太监都消失了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