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桓城面露骇诧,而旁边的陆桓康猛然抬头,颓丧的眼睛一下充满了光芒:“道长,您是说,留下阿玄一条命,让它去……去山中……”
玄清欣然颔首。
峭壁千尺高,苔崖湿且滑,唯有狸子体型轻巧、身形矫健,又生得四只利爪,可以沿着嶙峋怪石跃过三十丈,亲赴泉眼取水。
而未成精的普通狸子,又哪里听得懂人言,去做成这样一桩复杂的事?
能帮忙的只有阿玄。
这真是一个讽刺至极的笑话。
从前处心积虑害死了晏琛的,如今又要费尽全力去救活他。
陆桓城的恨意刚寻到源头,还未报仇雪恨,偏偏获知了这般珍秘的消息!十年,二十年,放在人间或许漫长,但与泱漭百年相比,实在太过短暂。
那是望得见的彼岸,再遥远,终有一日也可到达。
像有一簇火星子落入了熄灭的爱情,刹那间由暗转亮,死灰中窜出一道炫目的火焰,温暖了陆桓城死去的心。
假使晏琛可以复生,那么血海深仇又算得了什么。
他拒绝不了。
他只要晏琛。
玄清望着枕狸而睡的笋儿,慨然喟叹道:“这几十年,我一次也不曾与人提起过霅川仙泉,故而方才也未能记起,若非你这灵慧小儿啼哭阻拦,只怕我早已取了狸妖性命,他的生父也不能再救回。
陆当家,看在你亲生孩儿的面上,你可愿稍作退步,留下狸妖一条性命?”
陆桓康见事有转机,忙道:“哥!”
陆桓城心中恨意未消,一个“好”字死死堵在喉咙里,张口数次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得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脸色铁青地走到窗边去了。
老道士举起拂尘,碰了碰阿玄的头顶,朗声道:“狸妖,你之前顶我名号行事,想必知道金鼎山位于何处。
从今天起,或十年,或二十年,你要风雨无阻,每日往返四十余里,攀山跃崖,取回泉眼之水浇灌青竹。
我还要取走你八条性命,只留下一条供你苟活。
你是愿意这样赎清罪孽,还是愿意剥皮抽筋,下油锅了结此生?”
“……七条,你拿走七条。
”
阿玄偷偷瞄了一眼陆桓康,小声讨价还价:“我只剩八条命了。
”
老道士微微讶然,而后不动声色地问:“那就是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