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明日什么都不会发生,现在也不是在行军。
他们是一对普通的恋人,从很久以前就在一起,平平淡淡的,却十分甜美,那些痛苦的过往都未曾存在,他们二人以后还将继续如此平淡却永远地一起下去。
见他没有反应,她就稍稍用力拉扯了他一下,他下意识地回握她,随后就被她拉着绕到军营的后面。
那边火光较暗,但依然有十分完备的巡逻机制。
每次快要被人看到时,她就将他推出来,自己则藏到他的身后去,士兵见是法老,自然不会有所怀疑,连忙将视线垂下,行礼。
直到走出军营,竟然一直都没有人发现艾薇。
“啊,还是法老的权力大。
”她调皮地呼了口气,然后又很兴奋地扯着他,指向不远处,“你看,那边有个高地,我们上去吧?”他一怔,她已经往前走了起来,嘴里还说着,“从那里说不定可以看到更漂亮的星星。
”她莫名的开心,好像他们要爬上去的不是一块在西奈半岛随处可见的高地,而是一座美丽壮秀的山岳,好像他们要看到的不是千篇一律的夜空,而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特景观。
她雀跃地走着,半拖半拽地将他拉上了高地。
春日,西奈半岛的夜风还带着几分微微的寒意,他不由将她向自己的怀里揽了一揽,而她却出乎意料顺从地投进了他的怀抱。
从他的高度看,她的脸显得更加小,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她的眼睛,而精致的下巴显得更加袖珍,仿佛要看不见了一般。
“你看,那些连绵的营地的火光好像浮在河上的花灯。
”他不知道她说什么,她已经自己说了下去,“我母亲居住的地方,每年在特殊的节日,他们就做好多纸船,然后在上面放上蜡烛,让那些船随着河流漂走,然后就可以把思念带给远方的人。
”她眨了眨眼,抬起头笑着说,“传说,就连死去的人,那些说不定永远都见不到的人,都可以感受到思念。
”
她垂下头,然后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份沉默久到他以为她不想再说话。
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却始终没有开口询问。
他感觉她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行军这一路上的沉默,就是为了今天,她将这件事情告诉自己。
因此,他也保持了缄默。
终于,她抬起了头,水蓝色的眼睛里映出了他的面孔。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深深地刻进脑海里。
记不清已有多久,她没有这样与自己对视,那一刻,他骤然觉得虽然这一个月,她都静默地跟在自己的队伍里,但实际上,他们已经分开很久了。
“过往的三年里,我时常会做一些这样的纸灯,我让阿纳绯蒂带到尼罗河畔,找个恬静的支线,将它们放进去。
纸船本就脆弱,尼罗河历来湍急,那些花灯,不出多远,就会沉到河底,于是我就相信,每沉下一盏,就说明我的心意传达了一分。
”她长长叹气,“我傻傻地等待着奇迹的发生,但现在我却知道,我不过是在逃避。
”她抬起头,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在逃避一个事实:人是不可能对抗未来的来临。
未来永远只有一个,无论如何坚持、如何努力,都无法撼动它的前进。
命运宛若隆隆的战车,永远会坚决地驶向既定的方向。
”
“你什么意思。
”他骤然扣住了她的肩膀,“你怎么又说这些我不明白的事情,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再提这些,你就待在我身侧吗?”强硬的声音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瘦小的身体被他牢牢地控制,她的肩骨硌着他的手,她从未比现在这般更加真实,而她说的话,也含着十分真实的无奈、绝望与认命感。
那一刻,似乎二人之间,隔开了弥天的大雾。
星星仿佛已经坠落,四周深蓝的夜弥漫了上来,将他们紧紧地缠住。
“你知道我来自未来。
我曾经天真地想过,或许我们可以小小地改变历史,甚至篡改历史,只要我们在一起,有多少困难,我们总可以克服,不管有多少不顺心,我们总……”
“我们可以。
”他轻轻地摇着她,“是你自己总不相信,这天下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你想要的事情,我总是可以满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