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那会儿,她几乎没有听唐宁谈起过他接的案子,只隐约记得此人拿了律师证之后的处女辩是一桩盗窃案,标的物是三只羊,价值大约三千多块,而那时的她正跟着吴东元做一桩跨国兼并,涉及金额近二十亿美元。
大约是因为酒醉,她怎么也记不起来那三只羊的案子最后是赢了还是输了,甚至不记得唐宁究竟有没有跟她提起过审理的结果。
此时回想,那时的她实在是忙到飞起,自顾不暇,而他也实在是别扭得很。
半梦半醒之间,似又听到他对她说:“余白,你把我心都伤透了。
”只是这一次,他就在她对面,是对着她说的。
她也看着他,许久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于是笑了,伸手抚下她的眼帘,轻声道:“睡吧,否则明早一定头疼。
”
第二天,余白是被母亲屠珍珍的一通电话叫醒的。
那时已是天光大亮,屠珍珍等在酒店大堂,没有房卡上不来。
余白赶紧披了件衣服下去接,心中不禁庆幸,还好唐宁昨夜没有留下,否则此时还不知是怎样狼狈的场景。
母女二人一同上楼,屠珍珍说了一路的话,比如给她带了什么吃的,比如酒店卫生搞得不好,父亲余永传已经去她的小公寓打扫,好让她早点搬回去住。
余白一向觉得自己老大不小愧对父母,前日坐飞机回来,父母到机场去接,她也是推说公司有事,没有跟他们回去住,此时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对母亲态度总是十分恭顺,连带着房卡一并奉上,欢迎双亲大人随时莅临检查。
母亲走后,她去浴室洗漱,前一晚其实睡得不错,却还是在镜子里看到一张憔悴的脸。
她不得不慨叹,果然是岁月不饶人。
想当年她刚进入BK的时候,加班到凌晨也是常有的事。
那座办公楼是旧城最好的地段,连他们这种小角色坐的开放办公区也是正江景,总是看着滨江的景观灯光亮起来,又一层层地熄灭,江上渐渐没有船只经过,而后东方泛白。
但那时的她从未叫苦,只消回去洗个澡睡两小时,早晨九点就又满血复活出现在吴东元面前。
吴东元。
她不禁丧气,怎么又想起这个人?随之而来的便是昨夜唐宁的那个问题跟我一起干,你愿意吗?也许,只有离开BK,才能真正相忘于江湖。
这是酒醒之后,她第一次认真地考虑这个提议。
离开酒店,已是午后了。
余白的大半家当还漂在海上,只能就地取材,费了老大功夫将自己收拾出来,化了妆,穿了高跟鞋,临出门觉得鞋子不搭,再返回去换掉。
直至看见镜中人战袍加身,又是精英一枚,这才满意,叫了车去唐宁工作的地方。
此时的至呈是A市乃至全国颇有名气的内资律所,十几年前刚开业时只不过几个人,如今已经发展到千人的规模,在各大主要城市都有分所。
办公室亦是最佳地段,新区的滨江CBD,距离BK所在的办公楼也不算太远。
许是用力过猛,余白出了电梯走进至呈的玻璃门,前台小姑娘看见她就站了起来,门口沙发上两个等着面试的孩子不明状况,也跟着站起来,直到余白说明来意,才又讪讪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