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浸温泉。
有人为他扬汤。
白发湿重,遮住他的眼睛。
“循行使的宴会,你没有去。
”
“是,”那人为楚王编发,“我听说,文鸢公主带来一个齐人,息再则举出一位旧卢贵族。
两人都年轻,争当尚书。
不过,息再独断,已经把尚书之位给了旧卢小子。
”
楚王起身,四周落水。
“下次有宴,你争取在席,这样什么事不用听说,而是以自己的耳目判断。
时机到了,还可以帮一帮文鸢。
”
那人喏:“殿下与公主无愧同血手足。
”
楚王摇头:“你想得太深情——我直觉文鸢欲做什么,猜一猜而已。
你帮她,或利于我们。
”水里有他的脸,很不清晰。
热汽上升,扭曲和美的一面。
天数台下开花。
千秋去理。
他把大红宝石的頍冠往上推,又脱了袍,两袖翻得像浪,专心挖草。
四五名宫人看护他,发现他撅着屁股,不会使力,就说可爱。
他听到了:“你们去忙,不用带我。
”
宫人不敢与他对视,秉手走出十几步,才摇头,说着“真像”。
人声过耳,千秋抿嘴,甩开汗珠。
杂生的藤拔完,他预备锄草,取来工官特意为他做的耙。
“小殿下喜爱园艺,毕竟还在幼稚,下官做了这柄小耙,比日用之‘农夫死士’(铁农具)要轻得多,殿下愿意,拿它抓痒也行。
”由于上下关系,工官们对千秋很亲热,总是送他定制的礼物。
但千秋每说多谢,都能看到他们低垂的头,与宫人无异——后梁宫室,少有能直视千秋者——当下千秋锄着草,想起多人畏惧之色,便有细屑呛入鼻子,让他发酸,红了双眼。
谁来了,裙裾拂草。
千秋忍下眼泪,踮脚去望,看到文鸢。
“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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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鸢行色匆匆:“千秋怎么在台下?是你矩父今天要与诸位观星待诏讲天象——”
“儿子千秋拜见严君世母。
”千秋放好耙,伏身向文鸢行大礼,一次之后起身,把满是泥的指甲抠干净,二次再拜。
文鸢难为情地立着,等他拜完。
“说了不用这样。
”她扶他肩膀,小心地把他揽到身边。
而他直视她的眼睛,好不容易忍下的眼泪又浮起来。
“怎么?”文鸢以为自己踩到他。
“没什么,我送世母上台。
”
春风吹高天数台。
原来是诸位观星待诏的帽子扬起来了。
今天他们跟随公冶国师辨龙图,聚在台中心。
省中迭代,换了许多人,延至天数台,则待诏也多了新面孔。
千年在布置,用宝石作星,虎髌作为北斗之柄。
新待诏忘了帮忙,都在看国师的脸。
看到空眼窝,如同看到前朝旧日,他们心惊肉跳。
台上没有一次呼吸。
千年倾听许久,想了办法:“诸位且看,龙、虎都是天官,但龙图为何要用虎髌呢?原来是取不了龙,只好用虎。
这虎便是为同僚所累了。
你们引以为戒,今后做官,可要小心彼此。
”
几名待诏出声,欢笑起来。
大家都能喘气。
千年才将虎骨转向东、西方,分别摆出携龙角、指觜觿之象,讲授二分日。
等无人有疑问,他又摸索到东方,将石头升起,以苍龙七宿做例子:“古历建巳月,龙星见于天空,阳盛而大地干燥,地上便摆土龙祈雨,交感天龙。
”
他让一名待诏提四颗石子:“亢宿害农,现身而不祈雨,则天下旱,所伤不亚于一位昏君。
”
大家不知国师何意,又开始屏息。
“以人事看天空,则亢阳大甚,亢极必亡,物极必反,你们都是学生,知道本经有乾卦,上九其辞所谓‘亢龙有悔’,就是如此,”千年抚摩空眼窝,“不知后梁前一位主君是否悔过,在黄泉中……”
他指亢宿四星,众人随他所指,看到龙图以外的文鸢。
文鸢刚刚爬上高台。
“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