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人,灵气如暖流般顺着吐息没入胸膛,稍稍缓解了明净浊的冷意和痛楚。
他沉默良久,僵硬抬手接过蒲邑舟递来的灵茶,仰头一饮而尽,颇有些自暴自弃的决绝。
蒲邑舟起身半倚着楼台栏杆,放眼遥望连绵起伏的山峦在滚滚云海中浮沉,思绪不由得渐渐飘远。
他忆起那尚在襁褓中的小孩儿初来到浮尘宫时,也是在这般天朗气清的晨朝。
丰神俊朗的仙人自云海彼端御风归来,胸前怀揣着团与其翩躚白衣格格不入的蓝印花布,蒲邑舟和几个师兄弟远远瞧着还以为师父找着了什么稀罕宝贝,近看才发现里头竟是个熟睡的婴孩。
陈年旧事歷歷在目恍如昨日,十数年来浮尘宫的一切无甚变化,惟有那被安置于边陲林苑里的稚子,随岁月流逝已渐通人事。
「我已经有好些年没看过那孩子了,」明净浊内心无比纠结,还未付诸行动人就已被满溢而出的愧疚淹没,「难得见他一回,却是因为这种事情……实在是……!」
实在是禽兽不如。
蒲邑舟暗暗在心底接了明净浊的话,心中虽感慨万千,嘴上却道:「别太在意,师父既然将那孩子带回来,肯定也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
明净浊思及那小孩儿异于常人的体质,垂首默然。
师兄弟两人彼此心照不宣,明净浊却不愿言明,闷闷地听着蒲邑舟的劝慰。
「放宽心,只当是个『炉鼎』罢。
」
聆春居位于觅灵山深处,明净浊上回造访已是七、八年前的事,如今再次前往,只觉一路上形形色色的花草灵植长势惊人,浓郁灵气饱满地滋养着整片树海,幽深林径莽榛蔓草、壅塞难行,再穿过蜿蜒复杂的山道,眼前的景色才豁然开朗。
古楼亭台昂然耸立于丘壑之中,跨越山涧的陡峭岩壁凌空而建,外观隐隐可见原本的华美精緻,可眼下繁茂灵植沿墙面窗台四处蔓延,几乎要淹没整幢楼宇,与环绕着参天古木、飞泉流瀑的山景浑然一体。
溪岸边上两道矮小的身影察觉到来人,分别化作一红一青两束虹光衝天而起,待落定蒲邑舟与明净浊面前时,復又重新化形为小孩子的形貌,脆生生的稚嫩嗓音异口同声对着蒲邑舟喊道:「主人。
」
明净浊凝神定睛一瞧,发觉俩孩子的原形都是受符咒驱使的纸人,在那两双由笔墨细緻描绘出的眼眸里,镶嵌着过于明亮灵动的瞳孔。
「这是朱砂和石青,」蒲邑舟对着明净浊介绍道:「平时都是由他俩照顾那孩子的。
」
明净浊问:「这不是普通的纸人?」
「炼化了有灵智的精怪魂魄,」蒲邑舟仔细观察纸人僕役的状态,确定状态良好后继续说道:「寻常纸人可没法教授读书写字,这些小精怪长年游荡人间,积累的智识足够养个孩子了。
」
明净浊闻言忍不住皱眉,蒲邑舟瞥了眼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暗叹,转而询问两名纸僕:「何焉人呢?」
一袭红衣的朱砂抢先回话:「小主人正在里面看书。
」
石青立刻接着道:「他最近一直在看书,不跟我们玩了!」
「不过有时会出来散散步。
」
「然后就又回去看书了。
」
「我们搬了好多书来。
」
「房间都快堆不下了!」
两个纸僕待在杳无人烟的荒野偏郊闷得太久,逮着机会便吱吱喳喳一句接一句没个歇停,直到蒲邑舟示意噤声才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