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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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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管过我们汉人的死活?福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闻风而动,背地里放走了多少元人官员!城中现下的元人只剩奴隶,你是要所有汉人都死在这儿!” 福晟听了这话,依旧面不改色道:“吾亦会殉身于此。

    ” “你?快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蠢话了。

    ”师杭不由冷笑道:“你死在这,保全的却是福家乃至于唐兀一脉世代荣华。

    况且,难道你一人,就抵得过千百汉人的性命吗?凭什么你们元人就高人一等?你看了这么多儒书,为什么只学忠孝却不学仁义?” 二人殊途决裂至此,福晟不欲再与她多言,只背身负手道:“原来你想光复宋廷。

    ” 师杭彻底绝望了。

    他永远都不会懂的,故而才会有此论断。

    不论江山谁主,罔顾亿兆生灵涂炭、只为达成私念者,都不会长久。

     可惜他不是爹爹那样的人,可惜兵权已经到了他手上。

     师杭突然有些想念孟开平。

     她是个最最自视清高的女人,唯有在那个男人面前,她没法俯视他。

    因为他有手腕、有能力,是从泥潭里挣扎出来的,足以算一位可敬的对手。

    孟开平调兵遣将、掌控局势胜过她万千,唯有些作风上的细枝末节可以指摘,除此,她再没法嘲讽他什么。

     如果他在就好了。

    师杭抑制不住自己的心,竟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如果他在,如果人生可以折返,原来孟开平夺了这城并不是最坏的结局。

     至于她与福晟…… 那么,再重来一次,她还会嫁给福晟吗? 师杭说不出答案。

     这一仗,师伯彦早知大势已去,但在福晟的极力劝说下还是决心死守到底。

    他将前线的兵权悉数交与福晟,在福晟的指挥下,徽州城内人人皆兵。

    然而赵元帅的部将凶悍善战,被彻底激怒后,他甚至没有用围而不攻的打法,只是一味强攻,誓要速速了结此战。

     后来的画面,师杭实在不忍去看。

    她只知道死了很多的人,连府衙门外的太平桥都被焚毁了。

    而那条年年花朝时节总漂着璀璨花灯的练江,江水之中尽是浓稠的血红色以及无名无姓的浮尸。

     江水会顺流而下汇入主流,来年,新安江畔的灼灼桃花染上的尽是人血。

     外头杂乱的拼杀哀嚎声渐息,取而代之的是愈加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叛军已经很近了。

    这一回,师杭将府内下人尽数遣散,独自一人坐于内室,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的命还是不由她做主—— 因为她的夫君福晟来了,提着剑,浑身浴血。

     城已经破了,他们败得彻底,再无突围的可能。

    师伯彦夫妇自尽,而他是先了破城叛军一步,一路狂奔回来的。

    护送他的人尽数殒命,只为助他完成这最后一桩大事。

     “何必如此。

    ”师杭早知他意,可还是难免失望:“我可以自裁的。

    ” 福晟却摇了摇头,向她举起了剑。

     “筠娘,我信不过你。

    ” …… 师杭死了。

     梦里这回,她毫无意外地殉了城,只不过动手的人是她的枕边人。

     她断气后,福晟并没掉一滴泪,反而冷静自持到了极点。

    师杭的血飞溅到了男人的衣襟与眼睫上,可他仍觉一剑穿心不足够,抬手又在喉管处补了一剑,旋即俯下身细细确认她当真没了气息。

     “夫人,别恨我。

    ”他最后垂首默念:“要恨就去恨那群叛军罢。

    ” 说罢,福晟起身,踩在蜿蜒黏稠的血泊中,整个人宛如现世恶鬼般。

    他先前便也结果了师棋,可男人低头望着脚边这具尸身,依旧消不去心底隐隐作祟的惧怕与占有欲。

     她生得太美,即便死了也是具勾人心弦的艳尸。

    加之其身份高华,贼寇见了,难保不会施暴泄愤。

    她若受辱,岂非教他这个为人夫的颜面尽失?流言蜚语之下,往后福家其余族人在大都又怎么抬得起头呢? 福晟思定了,不再忧虑,心生一计。

     既如此,念着往日情分,他便再给她寻个无虞的好归宿罢。

     …… 至正二十一年,凛冬。

    赵至春占城后两日,雄峰翼元帅孟开平依令率兵来援,接管此地。

     赵家军要开拔去往别处了。

    他们一众兵将只管杀不管埋、只管毁不管修,城防炮台荡然无存不说,全城几乎快被夷为平地。

    孟开平是见惯了惨烈情状的,可骤然瞧见城内尸横遍地、鸡犬无声的炼狱模样都难免有些恼火,毕竟他儿时常来这里。

     “赵元帅,好歹是徽州府境。

    ”孟开平冷冷道:“咱们都出身于此,此番你也太过头了。

    应天若遣人来问,我定会一五一十报于平章。

    ” 闻言,赵至春却对自个儿一手造就的破败场面不以为意道:“报便报罢,谁教师伯彦他们死守的。

    虽瞧着不堪了些,可不还有你么?好生善后,费不了多少功夫,大不了散点粮米,那群难民自然会回城来讨的。

    ” 孟开平听了,抿唇不置可否。

     “总归是打下来了,大获全胜。

    我这的活儿都齐了,同你交接罢,明日一早便走。

    ”赵至春叮嘱道:“元廷官员的人头悉数点清,俘虏的家眷也押去了营里,唯有一桩事,你要记着再寻个明白——这群人里独独缺了个女人。

    她身份不凡,便是死了,也得将尸身找到。

    ” “女人?”孟开平皱了皱眉:“谁家官眷?” “福晟的夫人,师伯彦的独女,单名一个杭字。

    ”赵至春答道:“据说师伯彦对这个女儿珍爱非常,难保不会送她出城,我怕不慎放跑这一个。

    ” 师杭。

     徽州城的总管小姐,福叁公子的夫人,南台御史家的儿媳妇…… 孟开平觉得好生奇怪。

    明明他从未识得她,可不知为何,骤然听见这名字,他的心口似被人猛地揪紧了般疼痛难忍,头脑发胀,一时竟喘不上气来。

     “廷徽,你没事罢?”连赵至春都察觉他面色不对,忍不住问道。

     孟开平摇了摇头。

    这女人应当是死了,但不知死在何处。

     “我记下了。

    ”他应了这桩事:“会着人再去寻的。

    ” 回到府衙后,孟开平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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