态的审视和对她身体变化轨迹的精密记录。
当她因腿脚浮肿笨拙地穿过狭窄的走廊,那道视线会落在她艰难的步履上,像无形的探针扫描着她适应负担的能力。
当他短暂外出归来,带回来的东西里有时会夹杂一包粗糙的、带着淡淡药味的粉末——据说是对妇人有安神之效,阿希莉帕沉默地接过来,麻木地泡水服下,苦涩在舌尖蔓延,远比不上心底那更深重的苦楚。
契约的链条,如今通过这个尚在腹中沉默生长的生命,勒得更紧,也更冰冷了。
那变化发生在某个午后。
阿希莉帕独自待在寂静的和室里,屋外是压抑的灰白色天空。
她靠在窗边的矮柜旁,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隆起的腹上,看着窗外屋檐下坠落的冰冷水滴。
突然,一种极其微弱、如同蝴蝶振翅般的异样感,从她的掌心下清晰地传来。
嗡…
微弱,却无法忽略。
阿希莉帕的身体瞬间僵直,蓝色的眼睛骤然睁大,里面混杂着猝不及防的惊愕和一种原始的、连她自己都未能理解的悸动。
那感觉转瞬即逝,快得像一个错觉。
她屏住呼吸,连指尖都绷紧了,一动不动地等待着,试图捕捉那消失的涟漪。
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鼓动,撞击着肋骨。
一秒,两秒……一片死寂,仿佛刚才只是神经的恶作剧。
就在她几乎要松口气,将那种怪异的感觉归结为幻觉时——
嗡…嗡……
又来了!比刚才更清晰,像一颗小小的、倔强的心脏在她腹中轻微地顶撞了一下她的皮肉,带着一种充满生命力的、奇异的搏动感。
这一次,阿希莉帕没能抑制住。
一声短促的、带着气音的惊呼从她唇缝中泄出,不是痛苦,而是全然陌生的、被生命本身意外击中而引发的震动。
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杉元。
那个曾是她所有勇气和憧憬化身的男人。
这一瞬间的感受是如此的本能,一股温热酸楚的气息猛地冲上她的鼻腔和眼眶。
而就在这时,障子门被无声地拉开。
尾形百之助的身影立在门口。
他没有立刻走进来,只是站在门框的阴影里,像一道切断光影的分界线。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精准地捕捉到了阿希莉帕僵直的背脊、搭在腹部那只微微颤抖的手,以及她眼眶里瞬间蓄积起的、摇摇欲坠的湿意——那里面混杂着惊悸、复杂的心绪和……某种让尾形瞳孔微缩的联想。
阿希莉帕也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那道冰冷的注视力刺破了她的恍惚。
她猛地一个激灵,像被滚水烫到一般,下意识地挪开了覆在腹上的手,背脊挺得更直,头也低下去,试图掩饰刚才那失态的瞬间和眼中无法言说的情感波动。
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尾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缓步走了进来。
木屐踩在榻榻米上,发出极其轻微、却带着节奏压迫感的嗒、嗒声。
他没有走向窗边惊魂未定的少女,而是在矮几旁坐下,姿态看似随意。
他拿起桌上早已冷却的茶杯,也不喝,只是用指腹缓缓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杯壁冰凉的弧线。
深幽的目光落在虚空的一点,像是沉思,又像是在无声地咀嚼、消化刚才摄入的那短暂一幕所透露出的所有信息。
沉默如同不断加压的巨石,沉甸甸地悬在阿希莉帕头顶。
每一次胎动带来的细微余韵都变成了无声的煎熬。
她能感觉到尾形沉默背后的风暴——不是嫉妒,更像是对“主权”突然被一个无形意志挑战而引起的冰冷警惕。
这个“心跳”,不仅宣告了生命的存在,更用一种近乎嘲讽的方式,提醒着他:在这最私密、最本源的领域,存在着他永远无法完全掌控、也无法隔绝掉杉元留影的领域。
良久,就在阿希莉帕几乎要窒息在那片沉寂里时,尾形终于放下了手中冰凉的茶杯。
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打破了沉寂。
他没有看阿希莉帕,只是微微侧过脸,下颌那道缝合的疤痕在窗外灰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
“明天,”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比窗外的寒风更刺骨,“找医生看看。
”
不是商量,是冰冷的指令。
去确认那个不安分的生命信号,去向专业人士索取一份更精准的“契约状态报告”。
阿希莉帕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中所有翻涌的情绪,只留下脸颊边缘一条湿冷的泪痕,风干了,变成了无声的控诉。
腹中的生命似乎也因为刚才的“试探”消耗了力气,安静下来。
但这份寂静,在小樽这个被灰雪覆盖的冰冷囚笼里,已然被彻底污染。
胎动的奇迹,在这一刻,于她和他之间,都已被扭曲成了契约战场上更冰冷、更令人胆寒的一次交火。
那微弱的心跳声,在尾形的深渊里回响,没有激起半点温情,只成为了加固铁笼的一枚新的、带有倒刺的锁扣。
医生检查时那粗糙的听诊器金属头贴着皮肤滑动带来的冰冷触感,似乎还停留在阿希莉帕的腹部。
诊室简陋但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老医生絮絮叨叨的话语大部分模糊在空气里,只有几个破碎的词反复撞击她的鼓膜:“…稳定…偏小…注意营养…月份足了…”
尾形就站在诊室布帘外的阴影里。
她没有回头,却比任何时候都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存在。
每一次她因腹部的压力或医生的动作而轻轻抽气,每一次那老旧听筒终于捕捉到那沉闷、却强有力的搏动声(老医生带着点欣慰说出“心跳有力”时),阿希莉帕都能感觉到布帘缝隙后,那两道穿透力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