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就已是宽宥,莫非皇帝觉得哀家行事不妥?”
这一字一句,都似重锤落在李秉稹心间。
他素来晓得母后作为个颇具野心的政治家,从来都是心有两面。
可因着以往母子二人利益一致,立场相同,所以母后从未在他面前,显露过虚与委蛇,心狠手辣的一面。
而此刻,就像是最信任的盟友,与给过他最多关爱与支撑的母亲,忽然狠狠背刺一刀,所以李秉稹才觉无法接受,心坠寒潭。
“母后竟还对她动过杀心?
她是儿臣挚爱之人,是皇长子之母……您这么做,就不怕与儿臣离心离德,辰哥儿今后得知真相对您心生怨怼?”
李秉稹越是如此,太后便心中便愈发失望,她只觉眼前之人格外陌生,陌生到有些难以触及。
“就算子孙不体谅,哀家也不得不思虑周全。
皇帝啊皇帝,你当真觉得立个和离臣妇为后,朝臣不会起疑?当真觉得借种求子之事不会败露?
与其往后让你们父子受天下人指摘诟病,倒不如哀家现在就做个恶人。
”
“确是哀家逼她走的,哀家不觉有错,你现下心中有气,可累月经年后,自会感念哀家这一片苦心。
”
眼见陆霜棠如此冥顽不灵,李秉稹愈发心寒,他明白母后此举的用意,但却完全无法认同。
母后久居高位惯了,对许多事情无法做到感同身身,若想要打消母后执念,须得有滴水穿石的恒心。
现还不是与母后争执的时候。
“当年之事,并非她一人之过,儿臣亦有错。
至于母后担心之事,儿臣早就想好了消解臣民疑惑的解决之法,绝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
”
“总之她与儿臣之间的恩怨,烦请母后今后勿再插手。
她被母后撵出京了亦无妨,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儿臣也会将她寻回来。
”
“除了她,朕谁都不要。
”
太后望着那个朝她行礼过后,就径直离去的背影,仿若瞬间苍老,身形都被震得晃了晃。
儿子以往孝顺有加,从不忤逆半句,这还是有史以来头一次,在她面前态度这般冷硬决绝。
太后沉下的眉眼中,显露出些微迷茫与惘然……她这分明就是在拥立皇家正统,维护天家清白,凭何皇帝却觉得她错得离谱?
莫非她当真错了?
*
京郊,相国寺。
后院,丧堂。
口长条形的上好棺木,正正摆在堂上,前头的案桌上,摆放着徐温云的牌位,焚香袅袅,虚虚攀爬而上,最后消弭在半空中。
因着徐温云平日里的好人缘,来吊唁者众多,其中不乏荣国公府的旧人。
何宁是被婢女搀扶进来的,哭得神魂俱散,整个人几乎都快要昏死过去。
“云娘,你年纪轻轻,怎就去得这么早?呜呜呜,父亲升调,弟妹出息,儿子乖巧……眼瞧你的好日子就在前头了啊……辰哥儿他还那么小,离了生母可怎么活?”
灵堂中,众人哭做一团。
身旁着白色丧衣的徐家人,一个个也是如丧考妣,悲痛欲绝的模样……
徐兴平与徐绍身为男丁,正强打起精神,在寺庙门口支应来访诸人…
而与徐温云尤其姐妹情深的徐温珍,她身子最弱,只面色惨白,枯坐在灵堂烧纸,全然似乎死生不知的模样。
就算那副棺椁中的尸身,被炭火烧得看不真切容貌,可满京城的人,却丝毫没有怀疑那副尸身的来历,皆对徐温云身亡之事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