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看见喷吐它们的火山口。
这里跟那里一样,无数的海鸟活跃在南极大陆的这片土地上。
不过,它们与一群群家族庞大的海洋哺乳动物共同主宰着这个帝国。
海洋哺乳动物用温顺的目光看着我们。
它们都是些种类不同的海豹,有的懒懒地躺在地上,有的睡在漂浮的冰块上,有好几只海豹从水里钻出来,或滑入水中。
它们从来没有跟人类打过交道,我们走近它们,它们也不知道逃跑。
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这么多的海豹足够几百艘船装的。
“我的天哪,”龚赛伊说道,“幸亏,尼德·兰没有陪我们一起来。
”
“龚赛伊,为什么说这种话?”
“因为这个发疯的猎手会把它们斩尽杀绝的!”
“斩尽杀绝,也未免太夸张了吧!不过,我确实相信,我们无法阻止这位加拿大朋友用鱼叉捕杀几只漂亮的鲸类动物。
这会惹尼摩艇长不高兴的,因为他不想看到这些不伤人的动物白白流血。
”
“他做得对。
”
“那是。
龚赛伊,告诉我,你给这些漂亮的海洋动物标本分类了没有?”
“先生很清楚,”龚赛伊回答说,“我在实践方面并不在行。
如果先生把这些动物的名字告诉我……”
“这都是些海豹和海象。
”
“这两属都属于鳍脚科,”我的学者龚赛伊忙接着说道,“食肉动物目,趾甲动物群,海豚亚纲,哺乳动物纲,脊椎动物门。
”
“好,龚赛伊。
”我赞许道。
“这两属动物,海豹和海象,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又分为几种。
在这里,我们有的是机会对它们进行观察。
走吧。
”
此时是上午八点。
我们离有效观察太阳的时间,还有四个小时可以利用。
我朝着一个凹入岸边花岗岩峭壁的宽阔海湾走去。
在那里,我可以说,我们周围一望无际的陆地和冰块上挤满了海洋哺乳动物。
我不经意地用目光搜寻老普罗透斯,这位神话故事里为尼普顿海神看管羊群的牧羊人。
这里的哺乳动物主要是海豹。
它们分成不同的群体,雌、雄混居,父亲照看着家族,母亲在给幼崽喂奶,有几只已经相当强壮的幼海豹在离开群体几步远的地方自由玩耍。
这些哺乳动物靠收缩身体,笨拙地使用不发达的鳍小步跳跃着行走。
而它们的同类海牛的鳍则可以当做前臂来使唤。
我要说,这些脊柱能动、毛短而密的蹼足动物,在它们适宜的环境——水里游泳时动作娴熟,令人敬佩;在陆地上休息时姿势优美,憨态可人。
因此,古人看到它们温柔的容貌、富有表情的眼神——就连女性最妩媚的眼神也望尘莫及——以及清澈似水、温柔如天鹅绒的明眸和可爱的姿态,便以他们特有的方式来美化它们,把雄性比作半人半鱼的海神,将雌性喻为鱼美人。
我告诉龚赛伊这些聪明的鲸类动物的脑叶十分发达。
除了人类以外,没有一种哺乳动物有它们聪慧。
因此,海豹能够接受某些训练,很容易驯养。
我和某些博物学家认为,只要驯养得当,它们就能像猎犬那样为人类效力。
这些海豹大多躺在岩石或沙子上。
在这些没有外耳——借此区别于外耳明显的海狮——的严格意义上的海豹中间,我观察到好几种狭嘴海豹。
它们身长约有三米,白色的皮毛,脑袋像猎犬头,两颌各长十颗牙齿,上下各有四枚门牙和两枚百合花状的大虎牙。
在它们中间还混杂着几只海象,那是一种鼻短、能动的海豹,同种中体魄最大,体围有20英尺,身长十米。
我们走近它们,而它们却毫不理会。
“它们不会伤害人吧?”龚赛伊问我。
“不伤害人,除非受到攻击。
”我回答说。
“一头海豹保护自己的子女时,发起怒来是很可怕的,把小渔船撞成碎片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
“它有权这么做。
”龚赛伊应和道。
“我并没有说它没有这种权利。
”
我们又走了有两英里路,被一座为海湾遮蔽南风的岬角挡住了去路。
这座岬角垂直插入海中,海浪拍打在上面溅起朵朵浪花。
岬角的那边传来阵阵可怕的吼声,好像是一群反刍动物在咆哮。
“听,好一场公牛大合唱!”龚赛伊说道。
“不,是海象大合唱。
”我纠正说。
“它们在打架?”
“在打架或嬉闹。
”
“如果先生不反对的话,应该过去看看。
”
“是应该去看看,龚赛伊。
”
于是,我们开始翻越浅黑色的岩石,行走在一片没有预想到的乱石堆里和因结冰而滑脚的石块上。
我不止一次摔倒在地,险些把腰给闪了。
龚赛伊比我小心,或者比我结实,几乎没有摔跤。
每次,他一边扶我起来,一边对我说:
“如果先生愿意叉开双脚行走,那么就更容易保持平衡。
”
我们来到岬角的尖顶,我望见了一大片白茫茫的平地,上面挤满了海象。
它们在互相戏耍,因欢乐——不是发怒——而发出阵阵叫声。
海象在体形和四肢分布方面很像海豹。
不过,它们的下颌上不长虎牙和门牙,而上颌上的虎牙是两根长80厘米、牙根周长33厘米的獠牙。
这两根獠牙是结实无纹的象牙质的,其质地比象牙还要坚硬,而且不容易发黄,所以颇受青睐。
因此,海象成了狂捕滥杀的对象。
捕猎者们不管是怀胎的母象还是年幼的小象,每年要捕杀4000头以上。
所以,要不了多久,海象就会濒临灭绝。
我走近这些有趣的动物,它们也毫不理会。
因此,我得以随心所欲地仔细观察它们。
它们的皮又厚又粗糙,浅黄褐色,接近褐色,毛短而稀疏。
有几头海象长达四米。
它们比北极的同类来得安静,而且大胆,并不派遣经过挑选的哨兵看守自己的营地。
考察过海象城之后,我想该回去了。
已经十一点了,如果尼摩艇长能遇上测定方位的有利条件,我希望能在现场看他操作。
天哪,我并不抱希望能见到太阳:天边乌云滚滚,遮住了太阳。
这颗爱嫉妒的恒星仿佛不愿意向人类揭开地球上这个难以接近的极地的神秘面纱。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回鹦鹉螺号。
我们沿着悬崖顶上一条陡峭的小道往回走。
十一点三十分,我回到了登陆的地点。
小艇仍停泊在沙滩上,不过已经把艇长送到了陆地上。
我看到艇长站在一块玄武石上,他随身携带的仪器就架在他的身旁,他的眼睛眺望着北面的天边,太阳正在那里画一条长长的曲线。
我走到他的身旁,一声不吭地等待着。
正午到了,跟昨天一样,太阳没有露面。
方位还是没法测定,这是命运。
要是明天还是没法完成,我们只能最终放弃测定我们所处的方位。
因为,今天正好是三月二十日。
明天是二十一日,也就是这里的秋分。
如果不算阳光的折射,太阳将从地平线上消失六个月。
随着太阳的消失,漫漫的极地长夜就开始了。
从九月的春分到十二月二十一日,太阳一直从北边的地平线上出现,呈长长的螺旋形上升。
十二月二十一日,正是南极地区的夏至,太阳重新开始下降。
明天该是太阳在南极洒下最后几缕余辉的日子。
我把自己的想法和忧虑告诉了尼摩艇长。
“您说的有道理,阿罗纳克斯先生。
”他对我说。
“如果明天仍然观察不到太阳的高度,那么在六个月内,我不能进行这项操作。
而且,正好因为我们碰巧是在三月二十一日来到这一带海域,如果中午太阳能露面的话,我们的方位是很容易测定的。
”
“这是为什么呢,艇长?”
“因为当太阳呈漫长的螺旋形上升时,很难准确地测量它在地平线上的高度,仪器有可能出现严重的误差。
”
“您怎么来测定呢?”
“我只要使用我的精密时计就行了。
”尼摩艇长回答我说。
“如果明天三月二十一日中午,太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