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看过一页,偷眼去瞧姐姐。
果然见她托腮凝眉,一副思索的样子。
他想开口,想去宽慰姐姐,可沉默像是外面的雾色钻进来,一股木然将他们包裹。
钝痛许久的心,这时已经不觉得痛了。
“佛奴。
”
黛玉的声音垂得很低,竟比外面的鸟鸣声还浅。
林言看着她,她看着窗外,好像并没有叫他的小名儿似的。
于是林言默默伏低身子,额头抵着黛玉的膝盖,拿自己去暖她手的温度。
“我有时想,幸好是佛奴与我一道来的。
”黛玉依旧望着外面,好像透过那雾气,她也能化作一道水汽直回扬州。
她也没有看林言,只是悄悄的,耳语一样诉说着:“总有人与我一道的,若是叫我一个人回来......”
若是叫她一个人回来,徒劳望着水色,催着归舟。
她的父母双亲已失一人,如今父亲也不好,黛玉心中那只许久没有出现的窄口的瓶又流进许多忧愁,倒不出。
若是只叫她一人回来......
黛玉微微垂头,大约不会有第二人如佛奴一般拿自己去暖她的手。
“姐姐,等我们到了,我还想给父亲看我的文章。
”林言的声音因为伏卧的动作有些沉闷,黛玉应着,手一下一下抚着林言的脊背。
她忽然又想起母亲。
佛奴这个名字是母亲取的,她跟黛玉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又说起他耳后的红色胎记与黑沉沉的眼眸。
“有个人伴着总是好的。
”
那时候黛玉的亲弟弟还小,原本说要给他的佛奴却早早跟着黛玉做了学童。
他们一并跟着先生读书,佛奴好似真切应了名姓,健健康康,连跑带跳,付出苦功,得了佛祖庇佑。
有个人伴着总是好的。
黛玉在心里念着母亲当时的话,紧紧握住林言的手。
寒冬的江水太冷,晨间的水汽太重,飘摇不散的浓雾好像要把人吞噬进远处的水墨图景中。
可手握得紧,他们便不会离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