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尝到“人生无常”四字。
他只珍视眼前、得意之时便要尽欢。
于他而言,她便是得意之人,与她一处时,便是得意之时。
他亦不想祖母、母亲落泪。
冬日寅时二刻,天仍暗若黑夜。
祁世骧洗漱一番,拎着两个包袱,去国公夫妇正院外与老太君的福安堂外,悄悄磕了三个响头。
再绕去马厩牵了马儿,一人出了公府。
叠翠楼顶楼,祁世骁与如莺二人披了大氅,站在栏杆处。
漆黑的公府主道上被各式风灯照得半明,如莺见着那人自他院中出来,去正院磕头、再去福安堂外磕头,再牵着马出了府门,纵身上马,扬鞭疾驰而去,直至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
她眼角滑下一串泪珠,祁世骁将她拥进怀中。
祁世骧走后,亦不是一点音讯不通。
他也给家中来信,只道声平安,问候家中长辈以及如莺夫妇。
春日他便收到家中来信,道是公府有喜,家中又要添丁了,如莺已怀胎三月。
祁世骧收到家信之时,正站在威远门箭楼之上。
看完信后,他向关外北边极目远眺,看北边阔朗天地间,寥落村镇。
心头添得万般滋味,又尽数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夏去秋来,八月中秋又至。
他既想回去看看她,又有几分迟疑。
想来她如今身子重,恐也无暇搭理他。
她送的衣服、鞋袜,仍是崭新放在他枕边。
这回回去,他也不能再厚颜向她讨要。
祁世骧从不是多思矫情之人。
那迟疑不过一瞬,便朝上官告了假,一人一马奔回京城。
城中秋桂馥郁,方入公府所在坊巷,他便觉出自己对她思之如狂。
他快马加鞭一阵疾驰,到得公府门前,却见府前停着一顶轿子。
轿子帘儿掀开,旁边丫鬟忙上前搀扶,一个身披香妃云锦披风、云鬓雪肤的丽人出了轿子。
她还未起身抬头,祁世骧便一眼认出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