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刮越猛,众人裹紧衣领往外走,陈安落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还站在仓库门口抽烟,火光忽明忽暗,脸藏在风里,看不清表情。
年关一过,炳叔那条线的账路起了点波动。
不是钱出问题,是人出了问题。
有个负责跑货的年轻人前几天突然消失了,连带着一批价值不低的货和两张没兑回来的空单。
圈里传说他跑路去了深圳,也有人说他其实早死在船上,被人扔进海里了。
这事按理和陈安没关系,他只管账。
但事情牵扯广,炳叔把陈安带着去看现场,意思是“你自己看看,有些事不是账本上能写清的”。
那天在油麻地一个茶餐厅楼上,几个头面人物临时聚了场小会。
于是炳叔没让陈安进房,只说在门口等着,等里面谈完,他进去拿份调账的记录。
陈安照做了。
他坐在楼梯最上头的转角,腿边放着账袋,手里捧着杯冻柠茶没喝。
对面那家五金铺门口,有个男人正靠着墙抽烟,穿了件西装,眼神闲淡。
陈安瞥了一眼,没认出来,但很快又侧头重新看了一眼——那人他之前在货仓见过一次。
是沉兆洪。
他没想到这种事会惊动坐馆。
但他似乎不是专门为这事来的,而是顺道来看几个人。
茶餐厅老板亲自出来请他进屋,身段放得极低。
快要散场时,房门开了,有人喊:“账本带进来。
”
陈安拎着袋子进屋,把要调的那几页翻开,指给炳叔看。
炳叔盯着那几笔数字点头,然后一边和对面几人讲话,一边把账递给其中一人。
忽然,沉兆洪出声:“这页我看一下。
”
声音不高,却没人敢多说一句。
账传到他手里,他看了两秒,忽然问:“这笔数怎么是后改的?”
陈安顿了一下,主动上前半步,说:“是我调的。
”
男人抬眼看了他一眼。
“那天临时换了卸货点,磅单也重做过,所以才补了这一笔。
照片和船单我一并留底了,炳叔有份复印件。
”他语速不快,条理清楚。
屋里一时没说话。
沉兆洪没继续追问,只是翻了翻账本,把那页对着光看了几秒,又放下,说:“叫什么?”
“陈安。
”
“你带的?”他随口问炳叔。
炳叔答:“跟了快两年了,心细,能记。
”
沉兆洪点头,没表示出什么特别的态度。
把账递回去,语气随意:“那笔先记着,回头有问题再翻。
”
几分钟后,屋里散了。
雨还没停,街上灯光泛黄。
陈安站在门口看着人群鱼贯而出,沉兆洪走在最前,肩膀微驼,像个普通的中年男人。
他没有回头,也没再看陈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