蔽放逸者,狂鬼摄之;心蔽药饵者,物鬼摄之。
诸如此类,皆鬼从心生,则诚有难以药石奏效,而非祝由不可也。
[1]
“这几句话是贫僧所见,对失魂症最好的注解。
”玄奘道,“凡一切邪犯者,皆是神失守故也。
正气虚而邪胜之,故五鬼生焉。
吕兄心中有恨,亦有爱。
你爱这大唐,爱这人间,你统考六科,来验证这科举取土的利弊。
你遍查史书,希望为大唐盛世开一剂药方。
你与我这辩难的对手惺惺相惜,只因我们胸中都有梦想。
你为了老父安度晚年,抛弃长安的锦绣前程,来到敦煌与土族们和解。
可是,对一些东西,往往爱得越深,便恨之越深。
你在敦煌遭受土族打压,老父囚困致死,你遭人陷害,称为叛国之臣,这就叫作志有所恶,及有所慕,血气内乱,故似鬼神。
所以你分裂为二人,你心中的爱意留给了吕晟,三年来被幽禁于黑暗深处,而你心中的恨意则化作了奎木狼,狂暴凶邪,祸乱人间。
”
李淳风和吕晟都默默地听着,这话李淳风也无可辩驳,吕晟更是失神地看着夜幕下的瓜州城和城中越来越盛大的火光。
“原来,”李淳风道,“法师认为吕师兄是神魂产生分裂。
他自已果真不知?”
“不知。
”玄奘摇头,“一体双魂便是如此,他们谁都不会意识到自已其实是对方的影子。
一个是善念,一个是恶念,一个是圣人,一个是恶魔。
而恶念的存在,恰恰是善念为了欺骗自已。
因为他心中的道德,不允许自已成为那样的人。
”
“那不是我!”吕晟忽然愤怒地道,“那奎木狼是真的!你们若是不信,我便叫他出来!”
“师兄不可!”李淳风深知利害,急忙劝阻,心中却暗暗埋怨,玄奘实在是太冒险了,一旦激发出吕晟体内的奎木狼,破坏力之大谁都无法控制,且不说瓜州城会不会血流成河,起码眼前自已二人是必死无疑。
“你错了,法师。
”吕晟却没有暴怒,森然盯着玄奘道,“无论是我蓄意假扮还是失魂症,你两种推测或许丝丝入扣,可是你却错了。
因为我知道,我确实是被奎木狼占据了躯壳。
”
他慢慢地解开身上的长袍,又解开内里的短袄,玄奘顿时如遭雷击,彻底惊呆了。
吕晟的身上竟然长满了浓密的银色狼毫!除了脖颈和手掌,整个身上都被狼毫覆盖,完全是一只苍狼的模样!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玄奘声音颤抖,一时陷入迷茫中。
难道自已的推断真的错了吗?难道吕晟真的是被神灵下界给占据了躯壳?
“法师人称天眼通,却也有看不穿的虚妄!”吕晟大笑,笑声中带着一股悲凉,“法师若真能破解了奎木狼附体之谜,我便任你处置!”
玄奘呆呆地看着他,吕晟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今夜我原本是要来杀你的,只是法师苦心布置这场劫婚事件,就是想要让我找回本心。
既然你仍然把我当作当年那个挚友,我便放过你一次,赶紧离开瓜州吧。
”
玄奘大声喊道:“你是不是要参与今夜的兵乱?”
吕晟回过头:“当然,我苦心孤诣谋划这么多年,眼看成功在即,怎么可能错过?你看一眼楼下,李琰和王君可大军合围,你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大势,所以我才会放过你。
法师,不要再多管闲事!”